溪山并不是一座山,是一片连绵的丘陵,云寰这次集体下榻的山头,是其中海拔高一些的浣溪峰。
大部队周五一早就出发了,可许云渺有专属司机,司机上午要会见客户,他也因此偷得半日懒觉。
去溪山有两个半小时的车程,好在一路顺畅,荀斯桓开车还是那么稳,许云渺打了个盹,再睁眼,车已经停在了半山腰。
网红超五星级酒店溪山居的接待大堂就建在半山腰,说是大堂不太合适,该叫接待大院,因为真是个一进深的院子。
沿着院子背后的山路往深处去,溪山居一幢幢小别墅藏在密林之中,彼此由山径相连又互不干扰,环境清幽,各自成景。
许云渺到了才懂近途游怎么会安排三天两晚——估计是因为大家走出各自房间集合就得花小半天,方向感差的还得迷路。
刘士园就属于是方向感差的,来前台取过他落下的帽子后,又连人带帽子一块儿走丢了,而后被保洁阿姨救回了接待大院。
许云渺到前台办入住时,正好碰上了研究地图的刘士园,小刘便热情地非要跟着许云渺去他住的别墅看看。
荀斯桓停好车又接了个电话才到前台,就见刘士园像只小苍蝇似的围着自家云渺嗡嗡,心情立时烦躁起来。
“许先生,找不到您的订房信息呀?”前台小姐姐忽然为难开口,生生掐断了荀斯桓即将发作的毒舌。
刘士园比谁都热心,脸一皱就说:“怎么可能,你再仔细查查!是三点水的渺,不是缥缈的缈!”
荀斯桓头疼不已,趁着刘二傻和前台掰扯,把许云渺拉到一边,偷偷塞去了一张神秘的黑色房卡。
又是小黑卡?!
许云渺敏捷塞进了口袋,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想起上次荀斯桓塞给他W酒店的套房房卡时闹的乌龙。
想着想着,脸颊烫了——上次是乌龙,可这一回,荀斯桓给他的房卡就是真的要一起住了,说不定还有更深的想法……
“渺哥,真没有你的预订信息!”刘士园大惑不解,无意间打断了许云渺的遐想,却全然未觉自己此刻闪亮如聚光灯灯泡。
荀斯桓忍不了了,只能搬出资本家的剥削大法,冷冷提醒:“小刘,昨天给你布置的法律检索做完了?”
刘士园心里一凉,今日出游,兴奋异常,压根儿还没开始做,便硬着头皮道:“在做了,您不是说今天晚上发就……”
后面的话被他生生吞了下去,因为荀斯桓觑着他的眼神,实在有点冻人。
待刘士园灰溜溜回自己屋去做检索了,许云渺悠悠然问:“有什么不得了的房间,让刘小傻子看一眼都不行?”
荀斯桓神秘一笑,一人拖了俩箱子,朝早等在一边的服务员点了点头。服务员旋即引着二人坐上了院外的电瓶观光车。
普通小院都是步行前往,黑卡宾客果然不同凡响。
车从大院出发,一路盘旋上山,车子四面没有遮挡,开快了,清凉山风呼啦啦迎面吹来,吹得许云渺心旌荡漾。
车足足开了二十多分钟,直到接待大院和其他普通小别墅都落在了许云渺脚下,才停在一处竹林小径的入口。
许云渺想过荀斯桓肯定别有安排,可这安排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二人下了车,电瓶车随即返程,片刻之后,这一片竹林前就只剩下他们两人,密林幽幽,小径弯曲,都一眼望不见尽头。
许云渺挺煞风景地说:“这么偏僻?你要是干什么坏事,我喊救命都没人答应。”
荀斯桓深以为然:“就是这个目的,走吧。”
二人踩着青石板,穿过一丛丛修竹,停在一道木门前面,门边挂着一块朴实的小木牌,刻着四个字——“归云别院”。
“这么雅致?”许云渺讶异道,心下欢喜得不行,抬手一推,入眼是更大的欢喜——
是一处简约的中式庭院,面积不大,却有小桥流水,枫柏和池鱼,从院门起,一条白色卵石小路直通一幢二层小楼。
许云渺左顾右盼地沿着小路走到小楼门口,脸上的笑意已经收不住了,拿着房卡却没找到能刷卡的感应器。
正困惑着,荀斯桓的长手从背后伸出来,轻轻一推,小楼的大门就开了。
“你先四处转转,我来收拾行李。”荀斯桓宠溺道,看着许云渺扬起来的嘴角,忽然就懂得了何为“千金一笑”。
小楼一层是客餐厅、小厨房和盥洗室,有一排玻璃推拉门通向外头的大露台,二层是贯通的大卧室、衣帽间和书房。
室内的装修朴素但温馨,看着不像是豪华酒店的套房,而是一处遗世独立的小小家宅。
许云渺尤其喜欢一层面朝山野的大开间,铺了竹席软垫的地台,几只包裹感极强的沙发,简约矮柜配别出心裁的竹制摆件。
他按捺不住,光着脚就推门走上露台,然后又一次被眼前景象震惊的失语了。
是真的如同大海一般的漫山遍野的竹林,夹杂其间的云雾便是花白的浪头,风若有似乎,竹海便也似动亦静。
那句诗是怎么念的来着?竹深树密虫鸣处,时有微凉不是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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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斯桓正忙着把从申城带来的调料摆进厨房,冰箱里已经装满了他让人提前运来的食材,晚上他要亲自下厨。
忙前忙后了一阵儿,荀斯桓忽然发现小楼里出奇安静,刚才还咋咋呼呼的惊叹不已的许云渺,此刻突然没声儿了。
荀斯桓满屋子找人,最后隔着露台前的玻璃门,怔忪于一幅不似凡间景象的图画——
苍翠竹海做背景,正中一条白色人影,纯净得像一掊雪一片云,夕阳斜斜,天边一抹淡红色,也染了一缕在云上。
他悄声推门,生怕自己的鲁莽笨拙会破坏此刻的绝美,可又忍不住心中的迫切,急不可耐地想抓住这一刹绝艳。
许云渺察觉了背后的动静,倏忽扭头看过来。
那瞬间,荀斯桓看见了一只迷途小鹿,听见响动后回头,亮而湿润的眼睛里闪过一星惊慌,而后是见到亲密之人的踏实喜悦。
“过来。”荀斯桓嗓音低沉,三分命令,七分难耐,而后冲许云渺张开双臂。
许云渺好听话,转身朝他跑来,脚步也着急了,莽撞小鹿便撞进了荀斯桓的怀抱,又用力箍住了荀斯桓的腰。
感动与餍足,语言已不足以表达,唯拥抱而已,若可以,希望所有的情绪能从手臂和紧贴的胸膛,传到对方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