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慈刚才听到魏经理说这个时,心里十分惊讶,她本来以为这年头能看的只有样板戏,没想到居然还有外国电影,还是这种世界经典!
她问苏林,“你看过《基督山恩仇记》吗?”
苏林身体一僵,嘴唇动了动,犹豫半天,反问闻慈:“你、你看过吗?”
闻慈正要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现在这种书,似乎都是不让看的?
她的下巴点下去一半,停住了,和苏林面面相觑,但彼此的答案也都明白了。
苏林把办公室虚掩的门彻底关上,才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小声道:“之前其实也有译制片上映,但是很少,去年一整年,嗯,好像只有一部《战斗的道路》。”
闻慈没听过这个,但是很好奇,“那之前呢?有没有什么特别有名的?”
“特别有名的……”苏林想了半天,忽然眼前一亮,“72年!我记得那年有《巴黎圣母院》的译制片,可惜那时候——反正我没看过,现在也看不到了。”
苏林不知想到什么,头低了下去,手指轻轻发颤。
“《巴黎圣母院》啊,”闻慈有点可惜,“我也没看过它的电影呢。”
她发现了苏林的不太对劲,但是没有追问,出于直觉,她觉得这件事和苏林的隐私相关,八成还是难以启齿的那种,所以她敏锐地转移了话题。
她站起来,一拍手,“我们去楼下和人聊天吧!”
哪怕其他电影院的美工还没到,和第一电影院的同事们,也得打个照面,闻慈保守估计,自己高考前肯定要一直留在第一电影院了,那最好有一个和谐的工作环境。
苏林性格内向,但也没有拒绝,把柜子门锁上,等两人出了门,又把办公室锁上。
两人下楼时,放映员和检票员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零零散散的客人往里进,但不多,今天毕竟是星期一,大多数人都要上班上学,看电影也只会晚上来。
而且现在冬天,天黑得早,电影院还会缩减场次,减少资源浪费。
第一电影院六个放映员,现在两个闲着的,一个女放映员林姐,一个男放映员韩叔。
林姐性格泼辣干脆,在电影院干了快十年,业务水平很高,人也热络,见到两个新来的美工,十分欢迎,“终于来新人了,你们俩可是咱们电影院建国来头一回美工呢,看看——哎呦,真俊,是不是长得好看的画画也好看啊?”
苏林涨红了脸,闻慈却笑眯眯道:“林姐你还没见过我画画呢,就知道我画画好看?”
“那当然了,”林姐自豪道:“能进咱们电影院的,那肯定是画画水平最高的!”
韩叔话不多,却也认同地点头,“那比不上你俩的,都去别的单位了。”
这会儿的大家好像都特别有集体荣誉感,真把单位当成自己家。
闻慈跟林姐聊着天,苏林和韩叔倒是很说得来,可能两人都话少,说着说着,就看到了电影院大门进来两个男同志,一高一矮,闻慈一看,还有点面熟。
这两人见到闻慈,倒是很熟悉地走了过来,“闻同志啊。”
寒暄了几句套话,闻慈才想起来这两人是一起面试过的,现在看来,虽然没进成市第一电影院,但是也当上美工了,这两家电影院顺道,他们俩就一并来了。
他们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今天的试片。
“《基督山恩仇记》,这名字奇奇怪怪的,也不知道是讲什么,”高个美工有些好奇。
“译制片,听这名字,是讲他们资本主义的东西的,”矮个美工道。
闻慈附和着,没说自己看过这本原著,不过她看到两人脖子上挂着的白色工作牌,上面写着“试片入场证”,底下还有小字是某某电影院,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
“我和苏林怎么没有这个?”
高个美工顿时笑了,无奈道:“你在自己单位看电影,谁还能冒名顶替了?”
他们都是外来电影院的,这才得弄个试片入场证,证明自己的身份。
几个放映员和美工聊得热络,说起近两年的电影来。
闻慈没怎么看过他们说的电影,但也不尴尬,十分融入氛围,等快八点五十分的时候,所有美工都快到了,高个美工数了数,又摇头,“还差一个数儿呢。”
他们对对彼此的单位,还没查出来是缺了谁,苏林就小声开了口。
“第二电影院还没来。”
他记得,那天看招考结果的时候,有个女同志被分到了第二电影院,现在还没到。
有人嘀咕,“难道是第二电影院离得远?”
但工人文化宫似乎也没那么远啊,起码不是他们这些单位里最远的。
说时迟那时到,这声话音刚落,电影院的大门就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