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者借吸纳外界灵力以维持仙体,至使寒暑不侵,仙凡之间的分水岭在于灵海存在与否,仙与仙之间的差距便看个人的先天禀赋与后天勤勉。
贾想为护主祝千龄的五脏六腑不被腐蚀,体内存储的灵力消耗殆尽,方才在犄角旮旯处弯弯绕绕,还能偷偷摸摸躲过符篆检测,顺走些许灵气。
而今他们二人窝藏在难民中,被官兵押送着前往矿场,眼前尽是苍白黯淡,寒气打得贾想五感迟钝,每一个反应都被延长到万里之外。
故而,他缓了许久,才察觉到身侧之人行为有所松动,垂眸打量着祝千龄。
光是一眼,贾想便看出了祝千龄的不对劲。
他的养子面色虽不动如山,然而眼眸低垂,紧抿着下唇,一点小小微动,就教贾想看出了端倪。
每每祝千龄露出这种神态,就好像在明目张胆地朝着贾想吠叫:“我不开心,我心里难受,我要你哄哄我。”
如果贾想没有去哄,祝千龄就会独自一人生闷气,把自己悄悄舔顺了毛。
贾想觑了眼官兵,他们对此等差事并不上心,双眼更是被雪迷乱,没心思分神。
他安下心,凑近祝千龄,鼻息轻轻打在祝千龄的耳侧。
祝千龄的耳根通红一片,许是被冻着的。
“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贾想压低声线,越过祝千龄的肩头,意外与睁着杏眼的小女孩对望。
小女孩朝他呲起一对漏风的门牙。
贾想似被这一份不谙世事打动了,难能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只是脸被冻僵了,他迅速摆正脸,心底浮现出难言的酸涩。
听那冒牌货作声作气的指使,曾领着围镇踏入黄金时代的矿场早已风烛残年,定不是什么好地方,这一帮人未来的日子过得必然不舒坦。
可就算再为他们悲伤,贾想又能做些什么呢?他既不知全貌,又不能轻举妄动,恐得不偿失。
说到底,不过是贾想面对原著的既定结局,无能为力罢了。
毕竟他连活着的机遇都把握不准。
祝千龄松懈的手又用力地回扣住贾想,手臂泛起青筋,他将身躯更加贴紧了贾想,看上去像是依偎。
“我不疼。”
他早年吃不饱穿不暖,被贾想悉心呵护了六年,身体素质跟上了,身高却比贾想矮了半颗脑袋,堪堪比及贾想的鼻尖。
此等差距,使得贾想注视着祝千龄扬起的脸庞时,五官的精致度更为突显。
“我不喜欢这里。”祝千龄忍着想要遁逃入雪底的欲望,被眸光巡视的肌肤烫得惊人。
“我想离开。”
贾想无言片刻,小女孩已经被祖父母拉到中间护着,一时间他只能把目光落在祝千龄的脸上,一寸一寸。
“待找到不冻泉,医好你的病,把针归还,”他许诺,“我们就去找萧敖,前往涅门。”
“不要。”祝千龄乍一听见萧敖的名字,便回想到云舟上的那一幕。
反感翻涌。
他再次强调:“不要。”
贾想深知顺毛之道,摇了摇二人紧握的手,柔声道:“他身份尊贵,我不可放任不管。”
萧敖能带着祝千龄碰到机缘,摒除魔息修复灵海,哪怕贾想此行突发意外,不能再去护着祝千龄,祝千龄也能独当一面,逐步走到原著的水平。
只要尽快前往涅门,贾想呼出一口浊气。
到达涅门,一切都能好转。
贾想下意识想要摩挲指尖,但惯用手扣着祝千龄,遂摊开五指,握得更紧了。
他不想把祝千龄交给萧敖,也不想把祝千龄交给陈乐行。
这是贾想辛辛苦苦养了六年的人,凭什么要让给他人?
祝千龄不语,只是别过脸,眼眸一点点化得深沉,再次抬首,已然换了神情。
“好。”
贾想朝他微微一笑,埋头跟着队伍走动。
一路上,只有踩雪声。
矿场就在围镇背后,灵力如波浪滚动,贾想未曾觉得全身灵脉竟能如此舒畅。
他放眼望去。
冰壳裹着矿坑边缘,冰层明亮,每一寸土地都被灵力浸泡过一般。
不少衣着灰沉的人们穿梭其中,金属摩擦声在空旷山坳里荡起细碎回响。
灵力丰厚,丰厚得教人经脉打疼。
就如同灵潮,灵力挤压堆积到一定阈值,便会爆发反噬。
贾想忍着筋骨的钝痛,风雪更大了,呼出的白雾瞬间被北风撕碎。
冷冽、粗粝,每个人脸上如出一辙的麻木。
官兵带着他们走向一处矮小的房屋前,指道:“这座庙就是你们的住所了。”
若非他说此屋舍是寺庙,贾想看不出半分寺庙的踪迹。
倒是有高歌一曲《为茅屋冬风所破歌》的欲望。
寺庙空间很宽阔,然而地上铺满了密密麻麻的草席,上面还躺着几名受了伤的病患,痛苦地呻吟着。
北川的寺庙道观不供神仙,供的是北川闻人王室的第一任皇帝,亦是当年封印魔窟的主力之一。
她身披盔甲,两手搭剑,神情肃穆地直视前方。
历经岁月风霜,雕像纹路斑驳,看着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