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扉“吱呀”裂开半道缝隙时,晨露正从檐角垂落,在白玉地板上溅起细碎的光斑。
白逸寻尾尖的绒毛被穿堂风掀起,雪色长尾仍缠在萧沐卿腕间,像条冻僵的白蛇攀着青玉竹枝。
月白绣金袍角率先扫过那粗糙门槛,林轩宇腰间玉佩与门板上未褪的树皮纹路相撞,碎玉声中夹杂的却是尖钻刻薄的话语:
“几日不见,沐卿兄这是转了性?好好的青玉台不住,偏要学山野妖修住洞窟?”
不等回答,他那不怀好意的目光便黏上了交缠一起的手腕和长尾,像在验货般上下逡巡。
“不过你这个妖宠竟懂得黏人了,这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闺中秘术。”
白逸寻尾巴上的绒毛骤然炸起,本虚搭在腕间的长尾因这调笑悄然收紧了三分。
可那被缠住的手腕却始终不动声色的垂在身侧,仿若周遭喧嚣皆与己无关。
寂静在三人之间几乎要漫出裂痕,就在这时,萧沐卿的手腕突然毫无预兆地翻转。
微凉的指腹骤然缠上白逸寻的指尖,那只看起来病弱无力的手,此刻却如铁钳般扣住他的掌心。
对方的五根手指碾进他掌纹深处,那力道暗藏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轩宇兄说笑了,前几日被他抓得狠了,四处寻访,可巧得了高人指点。”
眼前人唇角噙着温软笑意,指尖摩挲着白逸寻掌心新捏出的红痕:“如今倒是乖巧,整夜都蜷在榻边替我暖脚呢。”
毋容置疑,萧沐卿这是要继续 “帮” 他 —— 以一种令人窒息的掌控姿态。
但在真正松口之前,对方刻意拉长了他恳求庇护的过程,
像是场无声的逼供,萧沐卿用冷漠告诉他:只有当你愿意在情感上 “依赖我”,我才会伸出手为你维系最后一丝体面。
掌心跳动的钝痛如细针碾入尾椎,那双手覆着终年不化的病弱凉意,却在翻转间精准扼住他挣扎的契机,仿佛在无声提醒:
你的每一次主动,都会换来我的 “特殊对待”。我会给予你继续合作的奖励,可同时你必须毫无保留地依从我。
合作的希望与被掌控的绝望,像两缕交缠的线,在掌心的痛觉里拧成死结。
白逸寻被这双重绞杀勒得几乎窒息,直到萧沐卿不急不慢的声音劈开周遭凝滞:“阿寻,去倒茶。”
那声音里自带的笃定与从容,竟将他从混沌中一把拽出。
萧沐卿是善于布局的棋手,一旦决定入局,便会将这盘棋局布置得滴水不漏。
自己既然已经主动向他求助,那便应该压下所有不甘,与他做好配合。
他垂眸应了声 “是”,强迫自己迈动僵直的步伐。
持起桌上的茶壶之时,他余光扫到林轩宇指尖在桌沿有节奏的敲击。
那道目光正肆无忌惮地在他垂落的银发与绷直的尾尖上逡巡,像蛇信般黏腻冰冷。
白玉壶在掌心烫出灼意,他垂眸趋近案几,忽听得林轩宇发出一声带着恶意的轻笑:
“呦,都会倒茶了,真可以啊,那个高人可帮了你大忙了。”
一只虎口生着薄茧的手骤然探出,正对着他腕间跳动的脉搏。
他本能的想躲,但又想到被控妖术影响的妖宠不该这么敏捷,自己为这场艰难的周旋已然放下诸多尊严,怎能怕这一时的憋屈。
腕间被攥住的前一刻,一股暗劲突然袭来。
他手腕被撞得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汤如银线崩断,兜头泼向那张挂着阴笑的脸。
宽袖挡住烫茶,林轩宇甩着满手茶汤怒吼:"怎么倒茶的,没长眼睛啊!"
掌风裹挟怒意破空袭来,白逸寻本能将兽耳贴向头皮。
下一刻,青玉身影骤现,将他整个护在身后 ——
“啪” 的一声,那巴掌结结实实落在眼前人面颊上。
束发玉簪崩飞,乌发如墨瀑散落,几缕发丝黏上被打的偏向一侧的面颊,萧沐卿的脸上,是白逸寻从未见过的狼狈。
眼前之人眼底翻涌的暗色几乎要吞噬眼角朱砂,却在一瞬之间全部压下。
惯常清贵如松的脊梁,此刻以讨好的弧度倾向前方:
“轩宇兄消消气,阿寻他不是故意的,我刚用了高人指点的法子,他许是意识恍惚,千万别与他一般见识。”
虽说早知萧沐卿惯会伪装,但亲眼见他为自己如此折腰,白逸寻心中仍泛起涟漪。
“咔嚓,咔嚓”,是林轩宇靴底碾过碎瓷片的声响:
“沐卿兄啊,畜生总归是畜生。就说你这妖宠上次摔断我腿 —— 换作我林家,早该扒皮制成妖笛。你一味包庇,只会让他连主子都敢伤。”
“是是,轩宇兄所言极是,自从上次轩宇兄从我这里受了伤,我就一直愧疚,特意让人备了长白山雪顶的百年续骨胶,本想亲自送去,却不想被琐事缠身……”
他抬手示意侍从捧上药盘,青瓷瓶在晨光里泛着温润光泽,“还望轩宇兄莫嫌弃。”
林轩宇扫了眼药盘,靴跟重重碾过一片碎瓷,瓷片碎裂声里溢出一声冷嗤:
“我林家的药炉开在火山口,缺你这点凡品?你若真想赔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