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躺在床上的人知晓她想离开,忐忑无奈,却也十分揪心。
但幸好,崔清漪停下了。
屋内的装潢阴森 ,阳光似乎从未降临此地,这四周都暗沉、灰黑、湿冷,与刚刚所经过的花园格格不入。
崔清漪被眼前的景象模糊了双眼,一是因为她心里知道徐家背后有许多秘密,但她不好主动开口询问徐四小姐。
二是因为她来找徐络婉也是出于私心。
云家的事,她一直放在心里,平常可能没什么,可放的时间久了,偶然间难免会郁郁作痛。
“定王妃,进来坐。”
“我身子不好,无法好好款待你了。”
徐络婉声音不大,弱弱的,轻轻的。眸色中也有些许病态,面色发白,几乎看不到血色。
“快坐吧。”
徐络婉摆手,崔清漪也不好推脱,微蹙眉梢,硬生生地坐在了那张木凳上。
“徐……王妃,要不要请个郎中来看看?”崔清漪看着她那双泪水盈眶的眼睛,心有触动。
徐络婉咬了咬唇,随意擦掉了将要落下的泪珠,笑道:“你怎么不喊我名字了?”
崔清漪心里渐生波澜,这徐小姐似乎从前认识她。
“好,络婉。”还好昙云给她提前透露过。
崔清漪吃不准她的态度,温柔看了她一眼,“我没想到你会在……”
徐络婉无奈一笑,叹了口气,自揭伤疤:“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住在这里?为什么这里冷得跟冰窖一样?”
崔清漪从她眼中看出些迷蒙,心里也不是滋味,只得轻轻点了点头。
“那得谢谢我那好哥哥和好父亲。”徐络婉的话音中夹杂了些自嘲和讽刺。
“我父亲听了我哥哥的话,替我求了这桩婚事,我哥哥亲手把我送进来,外人只道徐四小姐风光无限,可我自己清楚,我就像个物件被他们卖了进来。”
“自从嫁进来,我就被拘在这小小的天地,整日就是学规矩,哪里都不能去,更没有人愿意来见我。后来经历了一场寒雨,我生了一场大病。病愈后我便不愿再过从前的日子,于是寻了个装疯的法子,每天靠着疯状的姿态,才会让他们对我放松警惕。只有这样,我才有片刻的舒坦时光,只可惜,我现在的身子快不行了。”
“活不了多久了。”
崔清漪一时间僵在那里,有些不解。
刹那间,她有了些许微动,心中恍然大悟。
“你是故意的?”
“你故意糟践自己的身体,造成自己快要不行的假象,只为有一天离开这个地方,对吗?”
徐络婉不由放轻了呼吸,看着眼前的女子,伸手就要拉她。
“没错。”
“清漪,这话我不敢对别人说,只想和你说,就是不知你肯不肯放下从前的恩怨,帮帮我这个可怜人。”
“帮什么?”
“帮我离开高阳王府。”
她来这里就是想知道与春梅酥相关的事情,怎么能再牵扯些其他事。
这世间,人人都有苦楚,人人都有悲痛,她不该因一时的感动,不顾自己去渡别人。
“这忙我帮不了。”
徐络婉见崔清漪要起身,徐络婉忍痛闭上眼,轻轻吐露:“从前你与我大哥的事,我都晓得的。当时我多次劝你不要沉溺其中,你总说我杞人忧天,后来我们就有了隔阂。”
“这次你来,我本以为你是来嘲讽我的,可丫头说,你带了我最爱吃的春梅酥,我便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清漪,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哥哥强制将我嫁进来,我每日望着那窗子,一心想要死,可我一想到我还有很多地方没去过,很多东西没吃过,我就想要……”
“活着”
原来是这样。
难怪两人从前有恩怨……
“那你是何时知道你哥哥的真面目的?”
崔清漪内心汹涌,面色如水,早知道这其中不简单,可还是选择压抑着猜想,坐下来听她继续说。
“从前,大哥对我很好,常常会去五芳斋给我带春梅酥。可巧,那日他去的时候,东都下了场大雨,我怕他没带伞,于是出门给他送伞,却在后院撞见……”
“他在处理尸首。”
什么?!
崔清漪思虑间,沉声追问:“你可看清那人是谁?”
“天近黄昏,雨也泼洒,那人躺在地上,我看不清。从那之后,我没日没夜的做噩梦,想到那个场景就想吐,可我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我本以为我大哥会杀了我,可等啊等,我等来了一场婚事。”
“他这是想毁了我生的希望。”
崔清漪坐在那里不说话,空气中也只有灰尘擦擦的声音,搅动着,让人好不耐烦。
徐怀瑾竟然敢这样对自己的妹妹,崔姑娘和他在佛寺相遇,也许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可他处理尸首,为何要在自家后院处理呢?
那人是他们家里人?
还是外面的人?
她摇了摇头,犹豫几番,便拿定了主意,她轻叹道:“我答应你就是。”
想来想去,这其中有太多凑巧的事,就连徐络婉的请求,她此刻也不敢完全相信,也只能以身入局了。
徐络婉传来感激的眼神:“清漪,多谢你。”
“不过,还需要等一个契机,而且,在这期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才行。”
徐络婉“嗯”了一声,便伸手如救命稻草一般抱住了崔清漪,崔清漪一时茫然,但想到徐络婉方才的话,便回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