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有些深冷,萧绥伸手准备将窗户关上,这窗户居然一动不动。于是他立刻扫视周围的其他窗户,发现只有这一个是坏的,其他都是好好的。
而且,这个窗户正对着杨武的床,杨武不会傻到晚上在床上吹风,更不会蠢的连窗户都不会修。
萧绥似乎想到了什么,马上出去飞到了屋檐上,虽然下着雨,但还能看到上面的一些深浅轮廓。
看来那人身量很轻。
只凭这一个人就能捆了杨武?
还是说,杀杨武的是两个人......
萧绥顺着脚印,跳窗而入,这速度让他背后升起一阵寒意。
他肯定,杀杨武的肯定是两个人,如果只是一个人,根本就无法这么快将他又绑又杀。
会是谁呢?
窗外的风呼呼吹着,雨也肆意的贴在他的后背。
萧绥缓缓走到门口,回头又看了一眼杨武的屋子,如此阴暗的地方,正常人谁会住在这里?
他默然扭头,纵身一跃,消失在那个地方。
萧绥一身寒气,沐浴后便准备回书房,但见沁水居窗户没关紧,于是拉紧了窗户。
犹豫再三,还是放心不下,便悄悄推门来到了里屋。
他以为崔清漪早就深睡了,没想到她就这样瘫在床上,发髻没松,鞋也没脱,连衣裳也还穿着。
“这怎么能睡得好?”
萧绥见她脸上的泪珠,心中不免有些微颤,轻轻地将她的鞋脱了下来,准备给她盖上被褥时,崔清漪嘴里却念叨着:“姐姐,等等我......”
姐姐?
这不是她第一次在梦中喊姐姐了。
上一次萧绥还特意去查了查崔家的人口,查来查去,东都崔家这一房,如今只有崔清漪这一个女孩。
要说其他姐妹,清河崔家那一房倒是有一个女儿,不过那姑娘比崔清漪还小一岁,怎么会是姐姐呢?
他以为崔清漪是喊错了,可如今看来,她口中的这位姐姐似乎对她很是重要,也许是她从前认识的好友,喊姐姐也情理之中。
正想着,崔清漪便侧过身子,轻睫上滚下来几颗珍珠,落在了被褥上。
萧绥伸手轻轻为她擦拭泪痕,转而便看到了她的脖颈,细白透粉,像月光里藏着的花影。
渐渐地,光散开,花也露出了轻姿。
屋里静悄悄地,像是在提醒着他出格的眼神。萧绥恍然,下意识闪躲,赶紧将被褥拉过来,替给她盖上。
最后,他离开了沁水居。
夜雨中的海棠花满目颓然,雨水在阶下溯游,他那颗心也在雨水中飘飘浮浮。萧绥浑身冷气,待到了书房,旁边的泥土气息迎面而来,让他才有了几分落实的感觉。
今日的事太过巧合,他出于警觉,还是怀疑到了她。
往好的地方想,那酒没有问题,她手上的血迹也没有问题,那鞋上的泥水更没有问题,她昨晚一直在家,并没有离开王府。
往不好的地方想,那酒是她故意让他喝下的,手上的血迹怕是来路不明,总之不是她自己的,鞋上的泥水正印证了,后半夜下雨时她还在外头。
闪闪烁烁的想法在萧绥脑海里转来转去,他不知道要去相信哪一个。
但此刻,他情愿相信崔清漪没有骗他,不告诉自己实情,是她不好意思说罢了。
缓了许久,萧绥也睡下了。
红灯笼在黑暗中晃来晃去,而周围的雨点和刀剑在一片寂静中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宛如乐师所作的壮别曲。
声音越来越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飞到了崔清漪的耳旁,她恍然苏醒,呆呆地看着这真实的四周。
崔清漪吓出一身冷汗,缓缓直起身,弯腰安慰着自己。刚刚在梦里,她又看到了那一串灯笼,还有那日在雨中听到的刀剑声。
蓦然,她将头埋在被褥里,无声无息的哭了出来。
姐姐,你到底在哪里?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你......
“姑娘怎么哭了?”昙云听到屋里的声音,忙放下净脸盆,快速坐在了她旁边。
她轻轻地拍打着崔清漪的后背,小声道:“姑娘,阿月下午有好消息要对姑娘说。”
察觉崔清漪又做了噩梦,她就用些开心事去安慰她。
“没事,只是一时激住了。”崔清漪抹了抹眼泪,抱上了昙云。
意识到自己并未换衣裳,怕有些味道,于是又松开了:“我先换一身衣裳。”
昙云偷笑,起身帮她换了身衣裳,待到了午后,两人沿着连廊来到了绿影园。
“王爷今日一早就出去了。”
“是啊,我还看见王爷近几日都在书房睡。”
“这可怎么行,王妃自己也不着急。”
崔清漪蹙眉,没想到在这竟碰到了这些话,于是温和斥责:“妈妈们不去忙厨房的事,怎么在这里议论起我了,有这闲工夫,妈妈们不妨将沁水居前的那几棵海棠树给拾掇拾掇。”
她们忙意识到不妥,领头的那个赵妈妈笑道:“奴婢们知错了,这就去领罚。”
一众人离开绿影园,只剩下她们两个。
崔清漪见今日天气甚好,顺势坐在了池塘边的秋千上。
见阿月溜过来,昙云笑道:“阿月姐姐如今和我一样,总是悄默声地出来。”
阿月拉了拉她,沉稳看向崔清漪:“姑娘,昨夜王爷确实去了杨武家。”
看来她想的没错,萧绥那样的人,不会那么轻易相信自己,即使他面上迁就自己。
“然后呢?”崔清漪挑眉。
“然后......王爷什么也没发现。”阿月眼睛亮亮的,像波澜的江水。
三人默契地笑了,杨武那件事,办的顺利又隐蔽。
“不过阿月,这几日你派人盯着林书臣,他有一举一动,甚至是信件,都要来报我。”
徐络婉这边的事,她自己能处理,但林书臣那边的事,她怕自己出现的太频繁会被萧绥疑心。
“那徐姑娘的事,我们还帮吗?”阿月有些不解。
“当然帮,不过这就交给我和昙云了。”崔清漪扶着秋千绳,看向满脸高兴的昙云。
昨日下午她特意去了高阳王府,两人聊了许久,徐络婉提到自己要养养身子,这样才能走的利落,她当时没理解什么意思,这会倒是清楚了。
无论过的多不好,都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身子若不好,干什么事都会身心疲惫,接着就会牵连整件事情。
她低笑,觉得自己和徐络婉倒是不打不相识,若那日她不敢赌,也不会有今日这段交情。
崔清漪晃了晃绳子,昨日的阴霾似乎一下子散了,可能是知道姐姐还活着吧......
又或者是因为徐络婉的话,反正不会是萧绥。
也不知什么时候,阿月和昙云悄悄站在了她身后,两人稍微用力,崔清漪“啊”的一声飞了出去。
“姑娘若是怕了,我和阿月就不推了。”昙云在后面格格的笑着,阿月手也没停着。
崔清漪难得见她们如此高兴,也不愿扫了兴致,温柔道:“我才不怕呢,你们尽管推。”
两人在后面悄悄用力,直到崔清漪的裙子沾上了水:“姑娘,我们不是故意的。”
“怕什么,接着推。”
崔清漪本就是坐不住的性子,今日天气正好,周围花草满面芬芳,她也来了兴致,将自己的鞋子脱掉,一来一回,脚心便沾上了水。
“再高些。”
昙云和阿月用力将她一次一次推高,后来阿月有些口渴,于是去亭子用了些茶。
“昙云,换你来坐,我来推你!”
“这是我做的新鞋子,我可不想弄脏。”昙云娇俏笑道。
“回头我赔你,你来试试。”
话刚落,崔清漪就被她猛然推出去,脚尖离地,连带着水中的涟漪,宛如神女下凡。
“好啊你,竟敢偷袭我。”
萧绥站在绿影园后,观看着秋千上的女子,目光冷静又充满欲望,缓缓逼近,直到崔清漪发觉昙云不推她了。
他才淡漠开口:“王妃好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