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清漪掏出帕子,轻轻擦了擦自己的唇角,旁边的烛火踉踉跄跄,跌入了她的余光之中。
这场亲昵宛如一场虚无缥缈的梦,竟让她有些看不清戏中的这场花前月下了。
萧绥见她红着脸,低头不言语,于是眯了眯眼,慢条斯理地开口:“害羞了?”
“没有。”
“那继续。”
崔清漪细弱着声音:“你才醒没多久,再这样下去……不利于养伤。”
反正她今晚想说的说了,想问的也都问了,现下只想快刀斩乱麻,痛痛快快回她的沁水居。
正思虑着,萧绥发颤地“嘶”了一声,崔清漪疑惑,但还是凑着身子去看他的后背:“怎么了?是不是又碰……”
“唔……轻点,你身上还有伤。”她从那温柔乡中不自觉地溢出一口气。
萧绥身子不好乱动,只得骗她离自己近一点,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用另一只手掌摁住她的后颈。
而她本来坐在床上的,此时的腿和膝盖却跪在旁边,为了使上力,她轻柔地弯着腰,身体宛如一条丝萝,向里缠住了萧绥的唇舌。
远远望去,崔清漪宛如一个刚从玉宇琼楼飞临人间的神女,向下施舍着自己的爱与情。
可若再这么亲下去,只怕待会儿林书臣他们进来会看到,搞得两头尴尬。
崔清漪窘迫,闭着眼尽力从虎口逃出生天,只那一瞬,唇瓣宛如糖渍后的红果,在烛火的映衬之下,显得格外晶莹透亮。
萧绥呼吸凌乱,飘飘拂拂地望着她,见她唇珠通红,于是滚了滚喉咙,接着便云淡风轻地闭上了眼。
他躺在那里,心下饱胀,身如寒潭。
崔清漪扭头,再次把唇边的水渍擦掉,起身穿上外衫,娇滴滴地坐在了床边。
踌躇了半响,崔清漪偏头看他:“王爷让我说了这么多,自己怎么不说话了?”
“你担心的事,明日就会有结果。”
萧绥透了一口气,抬手,摩挲着自己的太阳穴,经崔清漪方才一说,他已成算在心。
徐怀瑾参与其中,徐相也参与其中,那他二哥也逃不开了,既然如此,那不如让这桩罪名在他们身上都溜一遍。
看看谁会出来,揽下这桩罪名。
不过,他猜,大概率会是那个人。
“什么结果?”
崔清漪故作疑惑,她何尝不知刚刚萧绥在思虑什么,他定是因为自己的那番话,对徐怀瑾有了深不可测的怀疑。
萧绥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卿卿这是明知故问。”
“我哪有明知故问?明明是你,还没说几句话就开始……”
崔清漪淡淡的一句话,却让萧绥听得眼前一亮一暗的。
“就开始什么?”他故意问她。
崔清漪没好气,鼓着红晕,反驳他:“你才是明知故问。”
萧绥愉悦一笑,但从崔清漪的角度看来,这倒是个好机会,若此时能把握住了,兴许日后就不用在萧绥身上浪费时间了。
于是她低垂着眼,猫着身子,从上至下直溜溜地盯着萧绥的眼睛。
萧绥眯了眯眼,克制着隐匿的汹涌,崔清漪从容优雅地将自己的双腿夹住,甚至两只手也撑在自己的耳旁,她这是要做什么?
“王爷上午说要给我和离书,还作数吗?”她居高临下,双眸清亮含水,怯生生地看着他。
萧绥滚了滚喉咙,不置可否:“你想要?”
“为何不想?”
见萧绥不语,崔清漪胆子反而更大了一些:“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王爷今日可是亲口对我说的,可不能不算数。”
萧绥隽冷着眼神,深情又冷漠的一声:“真想和离?”
一下子被看破,崔清漪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任由他的眼神精雕细琢。
“没……”
崔清漪心虚,她本想着借上午的话,让萧绥老老实实把和离书给她,可如今看来,似乎是不大成了。
“我就是想着,日后若有一天王爷厌弃我了,我能直接拿着和离书,直接走人。”崔清漪虚晃一枪,身子又悄悄挪回了原来的地方,“王爷你放心,到时候,我绝对不会跟你添堵。”
“不会和离。”
萧绥面色如泥灰,看不出任何情绪。
“为……”
为什么?
崔清漪很想质问,但转念一想,她还是先不要这和离书了,她怕自己再坚持下去,别说等到和离那一天了,就现在,萧绥也能把自己藏着的秘密翻个底朝天。
她叹了口气,似真情流露:“为了王爷,我也不会和离的。”
自知违心,崔清漪笑着低下了头,可落在萧绥眼中却是不满。
她双手搭着,其中一个在衣袖中轻轻掐了另一个,崔清漪打了个意料之中的哈欠,萧绥矜冷开口:“回去吧。”
就等他这句话了,崔清漪浅笑了一下,缓慢起身,略带困意:“那明日我再来看王爷。”
萧绥“嗯”了一声,就看见崔清漪的身影如月光一般,轻快躲了出去。
崔清漪走出玉兰阁,正巧碰上林书臣端着药进来,微微一怔,低声道:“今日之事,多谢林大夫了。”
见她神色不好,林书臣疑惑:“你……”
话还没说完,崔清漪便迈着步子走到了拱桥上,这一路晦暗不明,等进了沁水居,她才脱下伪装,将门合上了。
背靠着门,崔清漪慢慢地滑坐在了地上,从下而上的凉意倏然让她回了神。
现下的处境,宛如烛火中欲坠未坠的泪珠,崔清漪不由得忧心起了明天,明天一早,这些消息便会从四面八方传来。
不管是宫里的,还是徐家的,甚至是自己的,都有可能纠葛在一起。
她摇了摇头,当下之急还是自己的事,她还是不去掺杂宫里的事了。
接下来,静观其变便是。
崔清漪拖着身子,昏昏沉沉地躺在了床上,最后什么时候睡去的,她也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