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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
早在崔府的时候,昙云就知道崔清漪不爱在晨时被打扰,可昨日的事竟翻起了这么大的浪,她也只能悄默声进了沁水居。
意识到有人喊,崔清漪缓缓睁开眼睛,恍惚间确认是昙云,也不恼,模糊开口:“怎么了昙云?”
昙云二话不说,便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担心地说道:“姑娘,外面现在都在说,徐四小姐为救徐相,死了。”
“什么?!”
传出来怎么会是这样的话……
崔清漪的手掌像是被蜜蜂拧咬了一般,手掌兀自发疼,就连心也惊愣了起来。
昨晚听了昙云的话,她真以为徐相会对外称徐络婉旧疾发作,没想到,这老狐狸居然算的这么狠。
“宫里那边什么消息?”她眉心聚拢,深觉不对。
昙云换了口气,低声道:“今早,宫里来了位公公,只是不知,具体和王爷说了什么。”
崔清漪眯着眼,掀开被褥就要起身,忽然又想到什么,于是她挑眉冷笑道:“管他是什么,和咱们没关系就行,毕竟这局面是徐相他们挑起来的。”
“姑娘的意思是?”
“徐相那个老狐狸,之所以这样说,我猜是为了救徐怀瑾。”
“救徐公子?”昙云不解。
“昨日徐相寿辰,黄昏回来时,王爷便在半路遇到了刺客,甚至还受了伤。昙云你说,这桩罪责在谁?”
“当然是徐家。”
崔清漪微微一笑:“不错,若是行刺之人没找出来,这桩罪责自然便落在了徐家人头上。不过王爷性命无碍,他们顶多也是护卫不周,圣上面上斥责几句就过去了。”
“可若是找出了行刺之人,发现是徐家人干的,昙云你说,那位徐相还能坐的住吗?”
“难怪,难怪徐相说徐小姐是为了救他才死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和行刺之人撇开关系。那姑娘……我们送徐小姐的离开,是不是恰好帮了他们?”
崔清漪气息沉稳,语气平静道:“无论帮到了谁,我们现在的目标就是找出当年背后之人,既然昨晚一致认定徐家嫌疑最大,那就不妨看他们引火上身。”
“姑娘为何会这样说?”昙云再次陷入迷惑。
崔清漪一笑,轻轻拍了拍昙云的手:“先帮我穿衣裳,待会儿去玉兰阁就知道了。”
昙云狐疑,嘟着嘴按照崔清漪的吩咐,替她穿戴好了衣裳。
她早已料到,今早还有一出戏要在萧绥面前演,只要这场戏不出差错,日后萧绥便不会对她有什么疑心了,毕竟站在他的角度,她和他是一条路上的人。
院中的妈妈和丫头们各忙着各自的事,她们也都换上夏衣,晨风一吹,裙角乍起,看起来倒十分清新透凉。
用过饭后,崔清漪掀开卷帘,便去了玉兰阁,拱桥下有一池活水,水中娇养的荷花,如今也散出了该有的清香。
刚进门,崔清漪便看到六安正在给萧绥的后背上药,于是她摆了摆手:“六安,让我来,你去后厨看着王爷的药。”
她故意支开六安,只留下昙云在门口守着,为的就是待会儿这一出大戏。
“今日怎么起这么早?”萧绥背对着她,并未扭头。
“我担心王爷,吃罢饭便来了,不成吗?”
崔清漪捏着药瓶边缘,从中舀了一点月白色的药,轻微的覆上了萧绥的后背上的红痕。
“你来,我心甚喜。”
她心尖一颤,居然伤的这么深,怪不得昨晚她没用多大劲,萧绥便忍不住溢出了痛声。
这下让她更有些惭愧了。
“王爷昨晚睡得好吗?”
崔清漪忍不住开口,她还是为自己画上了眼妆,穿上了适宜的戏袍。
“只怕睡太好,命就没了。”
萧绥幽幽开口,他何尝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王爷为何这样说?”崔清漪故作彷徨。
“有件事要和你说,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许去徐家。”
萧绥后半夜好不如容易睡下,天没亮,宫里便来了人,本以为是父皇派来问候自己病情的,没想到竟是来陈述昨日之事的。
他那时心如寒冰,待那公公走后,一瞬便跌入了谷底。
就这样,他在谷底坐到了天亮。
他想,有些事,崔清漪是该知道的,或者说,他该看看她对这些事的反应。
“我才不会再去徐家呢,王爷说吧。”
崔清漪心跳发颤,手却依旧温和,像是在蓄意着接下来的眼泪。
“今早,宫里来人说,徐相寿宴上出现了刺客,在西苑刺杀徐相不成,反而杀了徐络婉,就连我,也没逃出对方的魔掌。”
崔清漪的手被绊在他的伤痕之处,片刻凉意,萧绥意识到了她的失神,于是缓缓转过身子,连带她手中的药瓶也失了重。
“啪嚓”的一声,崔清漪的眼泪轰然冲破牢笼,直刷刷地落在了手背上。
“这不可能,我昨日才见了她,她怎么会死呢?”
许是掌握了技巧,崔清漪流出的泪很漂亮,光影渗透之下,宛如一颗颗透亮的琉璃珠,闪闪烁烁。
见此场面,萧绥喉头一紧,忍着情绪,伸手直接将她靠在了怀里。
他似乎不该这样试探她。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她低头,边流泪,边诉说着隐忍的不满。
湿嗒嗒的泪水顺着萧绥的里衣,一路拐弯抹角,流到了他的心里。
他此刻才明白,她昨日的话并未骗自己。
连爱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