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她会答:好。
信笺下却长期陷入空白,没等到她的答复。
雨连绵不绝地下,她如泡影一般,似乎又消失不见。
盛堂蓦然回首,一瞬间鼓足勇气去认清她。哪管什么镜花水月,此时此刻便值千金。
他知道她就坐在末排角落,可触目所及却只是一张空空的桌子,安静地陈放在书架,几乎被书架高大的阴翳埋没。
没有什么人。她不在,他的心也跟着落空,继而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整个阅览室只剩他一人,空荡荡的房间,雪白的四壁,正前方悬一张孙先生画像。深秋天黑得早,此时窗外已亮起路灯,玻璃窗上反射出他的影,一壁是一室清冷,一壁是潮湿雨雾涣散的昏黄光晕,星星点点洒落暗夜,雨声缠绵,还是清冷。
他的面容在玻璃窗上现出重影,被里外交错的景象分割弥合,他猛地推开窗,乱象消散,雨丝拂面,人迹寥落的校园孤寂得更加真切。
他忽然便很想念西堤马路上缭乱的霓虹,想于闹市间独个儿一醉方休。荼蘼花事了,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寂寞。
*
遂晩从康平书局出来,天色完全黯尽,无月无星,细雨纷纷。她撑开油布伞,把挎包移至伞下正中的区域,以免包中从书局拿取的西文书籍被雨淋湿。
雨气潮润,凉意一丝丝带走肌肤表层的温热,走了一段路,身上瑟瑟。
她停下,空闲的一只手下意识抱紧大臂,整个人微微蜷缩,存留暖意。西堤马路上霓虹经雨润洗,模糊一片,更加暧昧,从伞下蔓延至她眼底。她略微撑高伞柄,发现自己行至街道转角,面前一座奢靡的高耸大厦,彩灯不断闪烁变换光线,里面飘出的靡靡乐音杂糅冷雨,有种隔世荒唐之感。
她正要走,忽然再度驻足,仰头看大厦墙壁上张贴的巨幅海报。暗红的背景色,衬托一位手腕被束缚、高举过颅顶的美人肖像。
美人乌发如云,娇媚大波浪从颈侧铺陈到胸/前,留出致命性感的锁骨,她不着寸缕,雪肌在浓密发丝间若隐若现。
最令人难忘的是她的神情,既痛苦,又欢愉,绛唇点血,殷红发粉的汁液刻意从唇缝流淌一丝洇染瓷白下颌,细看她口中含着咬破的石榴籽。
柔媚的女子束手就擒,欲拒还迎,任君采撷。惹人垂怜又难保不心生亵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