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庄不算特别大,但后院有一个非常精致的花园。现在已是冬天,自下过雪后,大多植物都在苟延残喘的休养生息,准备积蓄微弱的力量等来年开春再爆发生机。只有梅枝上悄然冒出的星星点点,似在宣告属于它的傲然盛世即将来临。
卫观颐坐在素舆上贪婪地看着眼前这一切,觉得此番美景像是离他很近却又相隔甚远、仿佛转眼即逝。明明还是那片天空、那片大地,自己也还是自己,但又恍如隔世。
他的心如这寒冬,似冷透了,但他的不甘就像那梅枝一般,只待时机成熟,必带着卫家的荣光重返于世。
“你家亲戚是做什么的?他们为何会有如此大的能耐能让州府衙门放我出来?”卫观颐提出了心里的疑问。一阵阵白烟从他嘴里哈出来,在他脸上罩上一团朦胧的雾气,显得他的五官愈发的精致剔透。
“我家亲戚说来你也认识,甚至可能还挺熟悉,听说你以前还是他家常客。”童子蒙忍不住酸酸地调侃道。
“哦?是谁?”卫观颐惊讶地转头看向童子蒙。
“我家长辈是琉璃阁的东家,我是他们家血缘关系最亲的子侄,也是一众小辈中唯一的男丁。关于他们上一辈是何种相处模式我不甚清楚,我只知……我那亲戚一见到我就甚是喜欢,并立即说要将琉璃阁交由我来继承,所以,我如今已是琉璃阁的少东家了。”
“你竟是琉璃阁的后人?!”卫观颐越发惊诧起来,他没想到童子蒙的亲戚竟会是琉璃阁那位从未露过面的神秘东家。不过若真是琉璃阁东家出面斡旋的话,那他能从澧沧府大狱出来也就不足为奇了,毕竟平时跟琉璃阁打交道的就什么样的人都有,它背后的关系网更是错综复杂。
“没错,我也是这次跟她见面,才听她说,她与你父亲本来的就有几分交情,在你们卫家出事后,她第一时间就曾派人去打听过你的消息,但你却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她怎么找都找不到。还是我告诉她我要回去帮你为侍郎府翻案,她才得知你居然在澧沧府的大牢里待着。”
卫观颐听得神色一变,“什么意思?难道我被关进大牢,并未走明面官路,而一直都是黑户?难道我受的那些刑、蹲的那些监,不过是某些人假借官府渠道的公报私仇而已?”
童子蒙垂眸看着他,实话实说道:“你之前在京城大牢里是个什么情形我不太清楚,但你到澧沧府道台衙门以后的事,我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当初你半夜被送过来,还是我亲自接的手,第二天一早师爷才去找大人补录了你的信息。不过……大人最后把你的大名到底录在了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还有就是,你在我们狱所里待了那么久,大人却迟迟没有提审过你,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他对你不闻不问,似乎都只是为了应付交差而已,但他又私下安排老九哥去寻一名郎中吊着你的命,说不让你死。
后来是我主动求来了这份差、尽力护下了你。但若换了别的郎中,估计在回天乏术之下,他们也只能将你用草席一裹随便丢进野坟场草草埋了了事。从此,卫晚意此人便无声无息的从这世间消失,反正没有记过名的官簿上也查无此人。”
卫观颐听后一脸木然地转过头去,任童子蒙推着他继续前行,此刻他的脸色比身上的白色大氅还要更白,墨色的睫毛低垂像寒鸦展翅,在眼睑下投出一道意味不明的暗影。他的手紧紧抓着暖手炉却还在发抖,手指因扣得太紧、导致指关节都发了青。原来他早被遗弃,他在那些人的眼里不过蝼蚁……
他闭上眼睛默了许久,才缓缓道:“替我……谢谢你家长辈。”
童子蒙停下脚步,弯腰探过头看向他精致的侧脸,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谢我家长辈,还不如谢我实在。当初若不是我连手指都差点被你咬断也要救下你,你哪里等得到今天重见天日?”
童子蒙嘴里呼出的热气喷在卫观颐的耳朵上,卫观颐知道他说的是事实,红着耳根微微转过头避开了他。
童子蒙尤其喜欢看他这害羞的样子,他越躲偏越想逗他,“你不说谢也没有关系,反正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就不用那么客气的谢来谢去了,你说对吗?”童子蒙满意地看着那抹红又从耳根蔓延至卫观颐的整张脸,真真变成了“红粉”佳人,美得不忍转眸。
只可惜……你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哥哥啊?童子蒙想到此,不禁心中一痛,他逼着自己转开眼眸重新站直了身子,推着卫观颐继续前行。
“你刚说的话,我会替你带给我家长辈的,你放心好了。另外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家长辈调了些人手任我差遣,说是让他们协助我帮你查明卫家的冤情。”
卫观颐轻声应了声“嗯”,他现在脸上的红还没褪尽,怕再多说个“谢”字,童子蒙又要跟他讨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