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后的太后浑身一震,“你……都知道了?”
童子蒙垂首道:“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早上拜您儿子所赐,我还知道了我跟皇上不但是表兄弟,还是亲兄弟。”
“啊?怎么会?”太后震惊得无以复加。
“早上他在普莲山山道跟外祖发生争执时,被我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们当时并不知道我就在那附近。”
“你去普莲山做什么?”太后诧异道。
“我去给外祖治腿,我知道你们也很担心他。”虽然外祖嘴里的太后姨母是个夺权弑妹的心机女,但他直觉姨母一定另有苦衷,要不然姨母就不会帮他把卫观颐从澧沧府的大狱里弄出来,并给他琉璃阁少东家之位,让他和卫观颐联手查案了。
太后一愣,“原来护国寺方丈说的那位神医就是你?”
“就只是寻常的岐黄之术,哪里担得起神医一说?”童子蒙顿了顿,还是决定叫她姨母,“姨母,我可以替您把外祖从山上劝下来,但您能不能把你们那一辈的事全部讲给我听?我不想再被一个又一个的秘辛砸得晕头转向了。您能让我一次性搞明白,你们上一辈的恩怨情仇到底是怎样的么?”
太后闻言,突然颓丧地靠向身后椅背,“你想听什么?”
“要不……就先从您和我母亲换庚帖的时候说起吧!”童子蒙壮胆回道。
太后瞪大眼睛,想说你怎么连这个也知道?但随即她就想明白了这话当会出自谁之口,心里又是一阵绞痛。
太后叹了口气,“罢了,你既然想听,那我就都告诉你吧。
当年,我十五岁你母亲十三岁,我们一起去参加皇室后宫女眷举办的一年一度的乞巧节,在才艺展上拔得头筹,深受老太后的赏识和喜欢。老太后相中我们姐妹俩,欲立其中一人为后,就让人转告你外祖,说要拿我和妹妹的生辰庚帖去礼部。
我们沈家被这从天而降的‘好事’给整懵了,因为那时我已有了未婚夫家,只待我及笄就会与之完婚,所以……这皇后就只能由我妹妹,也就是你母亲沈沁如去当了。”
听到这儿,童子蒙的眼睛不禁闪了闪,大致猜到了一些关系,但他没有出声打断姨母的话。
“可沁如知道这件事后并不开心,她跑到我房里来大哭,说她不想嫁给一个比自己大那么多的皇帝。说她宁愿死、也不要去当什么皇后,如果家里人敢替她应下这桩婚,她就敢死给大家看。”
太后如今再想起这段往事,还是一脸无奈,“你母亲打小就性子烈,是个敢爱敢恨的主儿,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我心知若真逼急了她,她是真敢说到做到的。我这个做姐姐的,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妹妹去寻短见呢?而且我作为沈家长女,也有义务守护沈家,不能让整个族人因为这事被拖累。
所以没有退路的我,最后只能选择成全妹妹,负了未婚夫婿,偷偷改了庚帖,将自己的出生时辰改成了皇室更看重的子时,最后被太后选定为皇后。
可定下皇后之位还不算结束,先太后后来听说我与侍郎府家原来早有婚约。她怕卫子敬对我念念不忘,也怕大婚期间皇上会被女夏国新上供的第一美人分走精力,毕竟早日生下嫡子是皇室头等大事,所以她老人家转手一指,便将第一美人赐婚给了卫子敬。
你外祖他们不知背后真相,一直不肯原谅我,一是觉得我擅改生辰,夺妹之位,贪慕虚荣。二是觉得我对不起卫家,让沈家失信于人不说,还害得卫子敬被贬去那人迹罕至的祁隆府。”
太后眨了眨她那数度湿润的眼睛,曾经多少个夜晚,她一个人怀着满腹委屈,躲在人后落泪。但幸好……她的痛也不是无人能懂,至少子敬是懂她的,子敬也从来没有怨过她。只是可怜了他们这对有情人,最后落得劳燕分飞的下场。现如今,就连唯一懂她的子敬,也先她一步走了……
童子蒙坐在外面垂首无声,他原以为父亲是爱自己母亲的,母亲虽无法成为原配,但也算是得偿所愿,与所爱之人双宿双飞了。可谁知,他母亲竟是拆散了一对有情人的罪魁祸首。难怪当初他问卫观颐,父亲是否很爱他母亲时,卫观颐却回了他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原来“父亲”心里真正忘不掉的人,是姨母啊。母亲的任性与娇纵不但棒打了鸳鸯,还让这位识大体的姨母在背后受尽了委屈。姨母不但要承受与爱人被迫分离之痛,还要承受被家人误解的众叛亲离之痛。不知道母亲在世时,有没有对自己的姐姐有过丝毫愧疚之意?童子蒙想到此,真想代自己的母亲跟姨母说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