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老头果真押着郑金柱去给李婶子道歉,李婶子眼睛看不见,心却亮堂着。
辛娘是儿子放在心上的人,儿子又是个再实诚不过的人,便是去了,肯定也放心不下他们。
她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婆子,倒没什么好顾虑的,辛娘却还年轻,还有大半辈子要过,总不能这样孤苦一生。
她本是想着与人为善,给辛娘寻条安稳的出路,一来让儿子到了底下也能安心,二来也算给儿子积德了,只愿他来生能投个好人家。
没想到辛娘不惜福,竟然闹出这种事。
果然,她年纪大了,眼瞎了,心也跟着瞎了。
她也不为难郑家人和辛娘,只道:“辛娘收拾你的嫁妆走吧,从此以后,你与我李家再无瓜葛。”
这场闹剧就这么收尾,后来的事情还是赵穗儿告诉江衔月的。
“当初说的芳儿进门,就把金柱他俩建一处砖瓦宅,让他们分出去单过。现在出了这事,别说建砖瓦房,郑老头都不让郑金柱进门,直接把他的东西丢出门,将人赶到北地那边的破院子里过活。
“又分了几亩田地,这也算是变相的分家……
“不过金柱哪是会种田的人啊,还是他娘三天两头接济着,俩人才没饿死。”
江衔月自然只有唏嘘的份。
陆氏叹道:“可怜芳儿,听说大胜家的整天抹泪儿呢,逢人就说自己瞎眼害得芳儿如此。”
赵穗儿点头,“要是当初说给石柱,也未必会有这么一桩事,石柱比金柱强到天上去,也不知道郑家二婶子怎么想的,愣是把心都偏到咯吱窝里。好在郑二叔明理。”
郑秋娘扶着肚子进门,搭话道:“也未必不是芳儿娘的错。给自家闺女寻摸亲事,单想着老小长得人才又得爹娘偏爱,就不管不顾地许出闺女。也不想想,若真是明理的人家,会把上头的哥哥隔过去,先给小的定亲?这样的,不是老的偏心,就是小的无理。”
“哎呦,四弟妹怎么过来了,快坐下。”周氏面上带笑,搬了凳子让郑秋娘坐。
“四弟妹说得可不错,谁让胜大嫂就爱寻摸这样隔了哥哥给弟弟说亲的亲事呢,一桩不成,还要寻第二桩,也难怪要吃这个亏了。”
陆氏错愕,觉得这俩人话里有话。
江衔月绣着帕子,头也不抬地道:“或许石柱痴心,看上个天上有地上无的好女子,死活不肯撒手,也说不定呢。遇上这样的,就是长辈明理,不愿把他隔过去,只怕也由不得他们做主。”
郑秋娘面色瞬间沉下来。
周氏看热闹不嫌事大,往火堆上扔干柴,“五弟妹这是说谁呢?”
江衔月抬起头来,拿清凌凌的眼睛觑着二人,惊奇道:“二嫂年纪轻轻的,怎么耳朵就不好使?了我说石柱啊。”
她一拍巴掌,“哦~我忘了,石柱是四嫂的堂弟……这倒是我的不是,不该当着姐姐的面编排兄弟,四嫂可别生我的气,我也不过是有口无心罢了。”
她嗤笑一声,“毕竟,二嫂和四嫂合伙打了这么一个哑谜,我也就只能这样猜了!”
郑秋娘气得手抖,周氏也闹个没趣,各自散了。
-----
江衔月才不管她们。
以往看她们年纪大辈分长,就处处让着敬着,待她们和善反倒给她们们脸了,她们还以为她好欺负。
若不是闹出郑金柱和陈辛娘这事儿,她还不知道郑秋娘和陈辛娘合伙儿在村里编排她呢。
说她目中无人,撺掇公婆分家,自己肚子没信儿就见不得嫂子怀孕,还说她伤了身子怀不上孩子,仗着娘家势大就欺负得妯娌在家里无容身之处,说钟五如何有情有义,李婶子如何为陈辛娘谋划,若不是她横插一杠,只怕钟五就要帮扶她们孤儿寡母一辈子……
可真是黄鼠狼和狐狸结亲家,臭到一起了。论起损来,两人还真是势均力敌,一个腹有鳞甲,一个心怀鬼胎,怎么,接下来是不是就要盘算着让钟五休妻另娶!
她若不是出门走这一遭,只怕还不知道呢。
既是她们自己都不稀罕要这份脸面,她又何必给人留着呢。
江衔月都知道的事,钟五和钟老金陆氏他们自然也知道了。
好在流言还没散开就不攻自破,他也有意无意地拉着江衔月在村里几位村老跟前秀恩爱,别人问起来,也都是把对张大爷那番说辞拿出来再说一遍,也算是变相地澄清。
钟老金恼火得很。他们钟家虽是小户人家,但家风向来端正,就因着两个长舌妇人,现在反倒成了村里人的谈资了。
他真想把钟四喊来敲打一顿,被陆氏拦下,“老四看不明白,你也看不明白吗?老四媳妇儿跟辛娘一样,都是这山望着那山高,不知足的。你这会儿气冲冲过去说他一顿,他媳妇儿也还是那副脾性,改是改不了了,说不得还要跟他闹,他也作难的。”
钟老金不忿,“他是我生的,我还说不得打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