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芷瑶指尖擦过竹牌边沿的焦痕,这是祭祖时用来记录供奉数量的计数牌。
翻到背面时瞳孔骤缩——本该刻着"丙辰年谷三十石"的位置,被人用朱砂描成扭曲的符咒。
"明日卯时三刻,让玉娘子在米市巷口守着。"她将竹牌浸入茶水,浮起的米浆显露出半枚莲花暗纹,"找两个面生的伙计扮作粮商,专收掺着红土的陈米。"
五更天的梆子敲到第三声,祠堂外的青石地砖还凝着夜露。
马芷瑶将誊抄好的《漕运革新策》压在祖宗牌位下,转身时袖口带起供桌上的香灰,在"马长庚"的灵牌上落成半朵莲花的形状。
辰时的日头刚爬上飞檐,七位长老的乌木椅已在正厅摆成北斗阵。
马芷瑶捧着鎏金漆盒跨过门槛,盒中整整齐齐码着二十卷契书,最上面是昨夜用断香灰复现的《漕运分利契书》缺失页。
"诸位请看金陵码头这段。"她抽出青玉轴的地图铺在香案上,指尖点在漕运图断裂处,"若是改用双层货船走暗流,每月能省下三百两雇纤夫的开支——这笔钱正好填补祭坛修缮的亏空。"
大长老的蛇头杖突然重重磕在漆盒边缘,震得契书哗啦作响:"黄口小儿也敢妄言祖制!"
"祖制第三卷第七条写明,家主有权在灾年调整漕运路线。"马芷瑶突然掀开最底层的契书,露出夹在棉纸里的半块青铜印,"三叔公上月挪用的祭田收成,不正是用这条祖制当的幌子?"
窗外的蝉鸣陡然静了。
六长老手中的茶盏溢出半片茶叶,在契书末尾的莲花火漆印上洇开暗渍。
那是二十年前各房画押时用的特殊印泥,掺着马氏男子冠礼时取血的朱砂。
日头西斜时,回廊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马芷瑶望着窗纸上重叠的人影,将半碗冷茶泼在砚台里。
朱砂混着茶汤在宣纸上晕开,渐渐显露出契书背面的暗纹——正是大长老书房那盏铜灯底座缺失的莲花瓣。
"大小姐不好了!"小翠撞开门时发髻散了一半,"后厨井里浮出三只死猫,婆子们都说...说是您带回来的账册招了邪祟!"
戌时的梆子声混着哭嚎刺破夜幕。
马芷瑶提着风灯站在井台边,看着水面漂浮的猫尸突然冷笑:"劳烦刘婶取两斤粗盐来。"
盐粒撒入井中的瞬间,死猫爪间缠绕的水草突然翻出银光。
马芷瑶用竹竿挑起水草,末端坠着的铜钱在火光下露出半枚莲花印记——这是专供祠堂祭祀用的特制铜钱。
"烦请各位叔伯移步宗祠。"她转身将铜钱抛进香炉,青烟腾起的刹那,供桌上的长明灯突然齐齐转向西侧耳房,"劳驾三公子解释下,祭器房的铜钱怎会系在井中死猫爪上?"
马三公子踹翻蒲团跳起来时,袖袋里突然滚出个瓷瓶。
马芷瑶脚尖碾碎瓷片,混着雄黄的朱砂粉在青砖上铺开,恰好与井中打捞出的水草颜色一致。
"用祭器房的朱砂伪造凶兆,三弟倒是舍得下本钱。"她突然扯开供桌下的布帘,露出整箱贴着封条的陈米,"只是你忘了我上月在邙山破庙,亲眼见你私吞的赈灾粮——这米袋上可还印着官仓的火漆。"
寅时的露水沾湿宗谱时,马芷瑶望着跪在堂前的三公子,突然将半截断香按进他掌心。
香灰在掌纹间灼出红痕,与契书上缺失的莲花纹严丝合合。
"祠堂的《训诫录》还缺篇序言。"她转身对着面色铁青的长老们深施一礼,"不如就请三公子抄录百遍祖训——从'不可欺瞒宗亲'那章开始抄。"
晨光漫过祠堂飞檐时,马芷瑶望着西厢房新换的雕花窗。
半片靛蓝贡缎从窗缝里飘出来,在晨风里翻出暗纹——那布料边缘沾着的,正是大长老书房独有的松烟墨香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