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开手。
没给姜忘一点喘息的时间,半妖一手下移,紧紧地箍住了怀中人的腰,另一手扒开姜忘衣领,化出狰狞的獠牙,咬住了仙者的脖颈。
冰冷的毒液顺着刺穿皮肤的獠牙流入经脉,很快便游走全身。
姜忘顿时身体一软,视线涣散,意识模糊。
将晕未晕之际,他被姬恪打横抱起,飞回了九头青狮背上。
身体酸软沉重,阵阵发冷,姜忘无力地躺在姬恪怀中,连眼都难睁开。
神思混沌间,他听见姬恪的声音,隔水传来般,朦胧虚幻:“师尊,你是不是在想,我如何能迷昏你?”
姜忘显然已无力思考。他头一歪,眼睛便彻底合住,完全陷入昏迷。
斜风细雨中,姬恪静静地抱着人,一动不动。
迟缓混沌的大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抓到了。
如此简单,如此轻易,好似做梦一般。
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他手指复又抚上怀中人莹润清凉的面颊。
柔软极了,姬恪心想。
皮肤柔软,骨骼柔软,今日再度重逢,性格竟也如此柔软。
予取予求,毫不反抗。
恍然一瞬,令他想起了昆仑宫内朝夕相伴的那百余年。
那时的姜忘也是如此柔软。
但也只是表象而已。
他太知道,这副柔软多情的皮肉下,包裹的是怎样一颗冷若利刃的心。
冰冷无情,杀人诛心。
一旦靠近,便是利剑凌迟,体无完肤。
可他还是知道得太迟了,等他明白时,皮肉神魂都被层层剜去了般,早已是生不如死,万劫不复。
此前他从未想过,世间竟还有这般可怖的痛,竟比他幼时绝望堕魔时还痛苦得多。
不似地狱,更胜地狱。
可即便如此,仍舍不弃,斩不断,放不下。
应是命中注定的劫。
一旦遇上,浓烈爱恨便依托血肉而生,化作荆棘牢笼,捆缚身心。
又如飞蛾扑火,即使苦痛难当,也敌不过情难自已,甘愿自囚其中。
天际黑云散去,雷声不再,萦绕在身侧的黑雾也渐渐淡去,若有似无。
瞳孔仍旧血红,姬恪神情也依然偏执疯狂,但这份疯狂却不再将他拉入无边的地狱洞,永堕无间。
他忽而牵起怀中人柔软的手,牢牢握住。
既已抓到了姜忘,他怎还舍得坠入地狱,永堕无间?
更何况,真要堕入无间地狱,他也该拉着他师尊一起。
眼底逐渐蔓上一层更深更浓郁的猩红血色,那样的诡异疯狂,神情却无比平静。
他俯身,鼻尖轻蹭姜忘额头,低声道:“你既然来了,我便不可能再放你走。”
“师尊,我们永远在一起。”
·
当啷一声,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姜忘头痛欲裂,费力地睁开眼,一张诡异的青铜怪脸猛地映入眼中。
下意识地,他拂出一掌。那怪人被掌风扇得连退三步,奇特的眉眼流露出几分怪异的委屈。
它懵懵地举起了手中托盘,一板一眼的,瓮声瓮气,又重复一遍道:“仙尊,解酒茶。”
酒……
姜忘仍在愣怔间,忽然有人从身后揽住了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调侃道:“兄长还说你酒醒了。我就说你还醉着,果不其然吧!竟醉得连灵器人都认不出了。念之啊念之,你方才是不是被小青吓到了?”
……灵器人?小青?
头还是很痛,姜忘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静了静,他再度睁开眼来,但思索片刻后,识海中还是一片空白。
有些迷茫地看向身后人,他轻声道:“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身后那青年闻言,不禁又凑近了些,颇为新奇地盯着他道:“不会吧?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啦?难道你连我都忘啦?念之,那你总还记得自己是谁吧?”
姜忘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揽着他的青年,黑发黑眸,面容俊朗,十分熟悉,可……姓甚名谁却如何都记不起来。
他又眨了下眼,静静地想着另一个问题。
……他是谁?
见姜忘神情愣怔,眉宇间的茫然不减反增,青年笑意收敛,一脸惊诧,冲对面煞有其事道:“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哥!你快看啊!念之他喝酒喝傻了!”
顺着青年目光望去,姜忘这才发现,他二人对面竟然还有一人,与他身旁的青年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虽面容别无二致,这青年气质却沉稳闲静许多。他无奈地看了眼弟弟,摇了摇头道:“别胡说。”
说罢,青年忽然伸手一招,下一瞬,器灵人手里捧着的解酒茶便稳稳地飞到他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