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溪山心里的石头顿时落了地,语气又愉悦起来:“我刚刚说,这个也算作冠礼,是认真的。”
沈明庭向他投来一个问询的眼光。
“你们家最爱画饼了,我也是第一次见给自己亲儿子过冠礼都不重视的,还得回去补。”徐溪山咂咂嘴,“既然如此,你不如就在这儿过了算了。”
徐溪山说:“毕竟,没有比你生日更好的良辰吉日了。”
沈明庭看着他,心中隐隐约约对徐溪山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了预感。
徐溪山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道:“......我不会做帽子,所以,就只能用这两个东西代替,你也别嫌弃。本来还该有还有一样东西的,但我还没看见有什么特别适合你,所以先空着,等以后我找到更好的了再送给你。我不是你家中长辈,也不是什么德高望重、声名鹊起的人,所以......”
沈明庭用动作打断了他的话,他牵起徐溪山的手,将发带递到他手上,无言,只是看着他。
徐溪山怔愣:“什么?”
“冠礼,你帮我。”沈明庭道。
“啊?这不合适吧,我......”
沈明庭只握着他的手,让他的手指蜷缩起来,紧紧握着那条发带,重复道:“就这条发带,就够了。”
沈明庭的眼神和语气都不似作伪,徐溪山心中一动,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站到了沈明庭的身后,问:“你确定吗?这个不是得你们家里人来做吗?”
“无碍,就这样,就很好。”
“那,那如果束得很丑,你不准反悔。”
沈明庭没有任何犹豫:“不会。”
徐溪山犹豫一下,便不再多想,手指碰上了沈明庭的发带,轻轻一扯,黑发如瀑,瞬间散落下来。
他的手指穿梭在沈明庭的发间,徐溪山紧张地舒出一口气,但还是轻声开口道:“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余光之中,他看见沈明庭的手指微微一滞。
他用发带将沈明庭的青丝拢起,握在手中,缓缓地梳理着,一边继续道:“……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那发带垂感极好,握在手中,略有沉感,但束在发间,又无比轻盈,微微反射着烛火的光辉,映得它犹如一块质地上乘的暖玉。徐溪山用发带由下及上地束起沈明庭的发丝,轻声细语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徐溪山最后打了个结,紧了紧。至此,便算礼成。
从铜镜中看去,虽未有发冠,但沈明庭的头发仍是打理得干干净净,一点碎发也无,精神许多。说来也神奇,一个人换一个发型,竟然能完全脱离曾经的少年气质,如今这么看来,沈明庭就是一个完全成熟的男人了。没有额前的刘海,那双剑眉便也无法“藏拙”,此刻他眉下的双眼格外明亮,英气逼人,俊美非常。
徐溪山不由得看得眼前一亮,沈明庭算是长得十分对他胃口,换了个成熟的发型,他更是不由得看愣了。随即又不由得对自己的手艺沾沾自喜起来:“怎么样,束得不错吧!我苦练了好久。”
沈明庭也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怔愣,半晌,他轻声道:“嗯,很好。”
沈明庭已经许久没有再说过“尚可”二字,徐溪山知道他真的在听自己的话,不由得心情大好,问:“我刚刚,没背错吧?”
“我从你屋子里的书上看到的,这几句最好背,最朗朗上口,不知怎的就背下来了。”徐溪山笑道。
不知怎么回事,他一个不太擅长背书的人,却还能把那么长一段文言文背下来。
沈明庭没有再接话,他微微转过身,伸手,拉住了徐溪山。
徐溪山愣了愣,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热,沈明庭眼中似有千言万语,他张了张嘴,半晌,只问:“一切结束后,你会去哪里?”
“什么?”
“等我们解决这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你会去哪里?”沈明庭又问了一次。
徐溪山没有答话。
他答不上来。
放在以前,他只会笑嘻嘻地说:“游山玩水,天为被地为席!”
可是如今,他却怎么也说不出这话了。
他前路未卜,但他在此时有了私心。
他在此刻,看着沈明庭的眼睛,清晰地听见了来自他内心最深处的声音。
他想留在沈明庭身边,不管是去哪里也好,不管是并肩还是怎样,一直、一直留着。
事到如今,他竟然无法想象自己要单独生活的日子。
徐溪山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心头随之而来的,是后知后觉的惊讶与沉重。
他还没有回答,便感觉到沈明庭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的手,随即小声道:“要不要,再和我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