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不也是一起走的吗?什么时候单打独斗过。”徐溪山默不作声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他笑笑,继续道,“你怎么想得那么远,都想到以后了。”
沈明庭看着自己空出的右手,反问:“不能想吗?”
“没说不能想,只是这个世界天天你打我杀的,指不定哪天就丢了命,所以说想那么长远,是不是也是一种自寻烦恼?”徐溪山道。
“我从未觉得......设想以后是自讨苦吃。”沈明庭语气中似乎有不高兴的情绪,徐溪山敛了笑,心头似有千钧。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天天想自己以后要干嘛,但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徐溪山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明庭插嘴道:“你很老吗?”
徐溪山一滴汗从额头上滑落下来:“你这人话题怎么拐在这上面去了,我看起来很老吗?”
“是你先岔开了话题。”沈明庭淡声揭穿了徐溪山的小把戏,徐溪山的“居心叵测”就这么被看穿,他一时哑口无言。这沈明庭,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看穿人了?
“好吧,那说回来,这一切结束,你要去哪儿?”徐溪山道,“让我猜猜,八九不离十,还是得回你们家去吧。”
沈明庭却并不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为何会这么觉得?”
“哈?你不是你们家二少爷吗?不回去还能去哪儿?像你爹你姐那样的封建大家长,难道还能允许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沈明庭沉默半晌,才道:“他们不会管我。”
“那你还有什么别的出路吗?只要你姓沈一天,那这家的名声你就得一直背着一天,不是吗?”徐溪山是真情实感地发出了这个疑问,他还记得在映空当中看到的沈明庭的过去,对于他的称赞,全部都加上了“沈家二公子”的称谓,至于沈明庭这三个字的评价,在那五个字的光辉下却是显不出什么光彩。
这个问题再一提出,沈明庭便不说话了。徐溪山只觉得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具体是什么,他却描述不出来。就在他以为这段谈话就此告一段落时,沈明庭若有所思道:“你,很不喜欢沈家吗?”
徐溪山抿了抿嘴。这个问题怎么回答?说喜欢,那是违心;说不喜欢,这就是当人说坏话。
但沈明庭面上没有玩笑之意,他也不是一个会开玩笑的人,相反,他神色格外认真,像是真的在期待徐溪山的回答。
徐溪山反问道:“我想先问问你。”
在谈话这件事情上,沈明庭的嘴巴始终转得没有徐溪山快,他还没有得到答复,但另一个问题又被抛来。但徐溪山说什么,他总是会应和的,这一次也是一样,他很快便问:“什么?”
“可能有点冒昧,你也可以选择不回答,我只是好奇,”徐溪山顿了顿,最终还是问出口,“你和你姐姐,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剑拔弩张?”
“......”
死一般的寂静。
其实徐溪山说出这句话,他就有些后悔了。他酸溜溜地想,自己是什么立场,能去打探别人的家事,而就算沈明庭愿意说,那这自己逼着人家揭开自己的伤疤有什么区别?
“算了,你......”
“小时候,我差点被她杀死。”
沈明庭低声道。
徐溪山愕然。
“什么?”
沈明庭淡淡开口,声音十分平静,但只要听清他所说的内容,便只会觉得他实在是平静得有些过分,甚至是有些反常:“我们虽是同父同母,但在我四岁之前,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第一次见面,就是她偷偷跑来我的房间,掐住了我的脖子。”
“......”徐溪山艰难开口,“那时候她多大?”
“记不太清了,八九岁吧,约莫是刚懂事的年龄。”
一个刚刚懂事的稚童,见到自己亲身弟弟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把对方掐死,徐溪山只觉得毛骨悚然,他观察着沈明庭的表情,问:“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我是她弟弟,而她在有我之前,是爹娘唯一的孩子。”沈明庭道。
“我自然是没死成,因为她在我快要窒息的时候,松手了。虽然我只有四岁,但我还清晰地记得,她边哭边骂我,说为什么我要出生,为什么要投胎到他们家,为什么要分走原本属于她的院子。”
“最后哭闹声太大,把下人引来了,然后他们把她抱走了。”沈明庭道,“第二日,我爹来看我,但她没有来。”
徐溪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无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袖口,他蹙着眉头,道:“她去哪儿了?”
“不知道。自那以后,我们的下一次见面,就是我受伤那年了。”
“你父母怎么说?”
“什么都没说。”
或许是真的什么都没说,也或许是说了什么“她还小,不懂事,别在意”这类话,让沈明庭觉得,没必要说。
“那......你呢?”徐溪山轻轻问,“你当时,怎么想的?”
问一个还只有四岁的孩子心里怎么想的,说出去怕不是只叫人笑掉大牙。这件事情叫任何一个局外人来听,都觉得那小孩子肯定被吓傻了,但也说不准小孩子忘性大,几天就和好如初了。况且事情已经过去十六年了,彼此都这么大了,还问对方心里怎么想的,又怎么样呢?又能做什么呢?
明面上,他们两个永远会是一家的姐弟,血脉相连,个中缘由或者酸楚,外人又如何评头论足?
但徐溪山就是想知道。
仍旧是一个平静的晚上,徐溪山在此刻却好像跨过了十六年的时光,看见了那个坐在床榻上的小孩。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