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间有一抹苦涩的道别在斟酌着,迟迟难以出口。
这时,却见对方忽然抬头。
“……不一起吗?”
裴子骞反应了一下,落出一个困惑的鼻音。
不知道第几次对上对方的视线,就见那双眼睛在暮色中微微闪动,眼皮上那颗浅痣被路灯照得若隐若现。
“一起上去。”对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试探:
“一起,吃饭。”
……
裴子骞知道卞皎住的地方不会太好,却没想到是这样的一栋老居民楼。
没有电梯,水泥楼梯间是触摸灯,卞皎住在五楼,他的脚步声轻缓,步幅不大不小,时不时微微侧头,看身后的裴子骞一眼。
直到看见卞皎取出一串钥匙,锁孔上的锈迹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也清晰可见,裴子骞这才想起这一幕究竟熟悉在哪里。
镂空的平台墙面,铁质的红漆扶手,不怎么平坦的水泥色楼梯。
一切都很像很多年前,大伯家四层高的那栋自建房。
像卞皎第一次被他带回家的那个夜晚。
卞皎的冰箱里确实有菜。他先给裴子骞泡了一杯花茶,接着站在冰箱们前挑选。
裴子骞坐在一张双人沙发上,这是这间客厅唯二的家具,另一个是一张矮脚的长方形茶几。卞皎入户后就已脱下外套,只穿了一件素白色短袖,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对方撑着冰箱门的手臂上线条流畅,那手腕瘦削却不能说是单薄,骨节反倒给人一种清癯的美感。
像是风中飘摇的无依柳枝,蒙上一层清雾。
卞皎忽然回过头。
“你有想吃的么?”他问裴子骞。
可能是刚刚哭过不久又没有说话的缘故,他的声音略微有几分沙哑。
裴子骞盯着他看了几秒,倏然起身走近。
扶过他手中的冰箱门,他很自然地走到他的身边,微微俯身去看冰箱中的菜品。卞皎的手原本也在门上,这时便放下,并没有回头看身后的人,视线只垂落在最近的一格横格上,说不清在看什么。
下一秒,一只手就擦着他身侧伸到那一格横格处,取出一个保鲜膜包裹的笋状菜样。
那只手手腕处的银色腕表在冷光灯下折射光线,卞皎的目光跟着腕表移动的路径追随过去,就见保鲜膜被浅浅剥开。
“是冬笋么?”对方问。
声音从身前传来,很近,几乎可以听到胸口处的共鸣。
伴随着若有若无的薄荷气味,卞皎轻轻嗯了一声。
他说:“还有豆腐……”
“那就做冬笋肉丝豆腐煲。”对方很自然地接过话:“有没有围裙?”
卞皎终于抬眼看他。
对方的目光还留在冰箱里,似乎在确定豆腐的位置,但嘴上仍在与他对话:
“食材你提供,菜就由我来做。需要借用一下你的围裙,介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