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又细细问了一番那黑衣人的模样,可两人却只是摇头。吕轻竹为难道∶“不是我不愿说,实在是……我们也无从知晓。”
两人自知无端信任来历不明之人,有违父亲教诲,但当时事态紧急,她们也属实是走投无路了。
“吕庄主,”李今棠仰起头,一心只想着把身旁那两人扶起来,“她们跪了太久,不妨先让她们起来再说。”
得到准许后,她和秋雁一人搀扶着一个站起身来,这时才发觉方才陪着她们跪了太久,起身时脚底发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秋雁腾出一只手扶稳她,“小心些。”
“先前误会了各位,吕某在此赔罪了,”吕乘风弓着腰拱了拱手,良久才直起身,他一招手,随即走来数十个抬着箱子的士兵,箱子一打开,金光立刻将众人的眼晃了一下,“这是吕某的一点心意,不足挂齿……”
谢长宴瞥了眼受宠若惊急着拒绝的曲凌飞,面无表情道∶“你想收买我们,也得先说清楚那司空先生究竟是何人。”
吕乘风一僵,脸上带着被人点破的尴尬,勉强笑道∶“各位如愿意帮这个忙,吕某自是感激不尽。”
他说罢,命人取来一幅画卷,在众人面前展开,“这便是司空先生的画像。”
众人凑过去往那画像看了一眼,俱是一惊——画像上的人负手而立,不,应该说是负着翅膀,两只空洞的大眼镶嵌在蜡黄的脸上,宛如沙漠中的两口枯井。
“这不是那蝙蝠妖么?”秋雁失声叫道。
吕乘风脸色一变∶“你们认识?”
“不仅认识,还……交过手,”曲凌飞合上画卷,将“绑过我们”换成了“交手”,他自来熟地在吕乘风胳膊上一拍,爽朗地笑道∶“吕庄主放心,银子就不必了,我们绝不会把今日之事说出去。”
吕乘风脸上现出喜色,很快又发了愁,“瞒得了一时,却躲不过一世,唉,那司空先生多半还是会找来。”
几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劝慰才好,他们毕竟今日就要离开,倘那蝙蝠妖当真来了,也无法及时赶到救援。
“罢了罢了,”吕乘风背过身摆手,叹道∶“送客。”
几人一一向他道了别,待出得庄园,阳光已温和许多,不出几个时辰,暮色又要降下。
他们在一条清浅的河边停下,各自修整片刻。
“南宫修,”曲凌飞偏过头,笑嘻嘻地唤了一句,有意调侃道∶“剑修好了吗?要不要再找个庄园住上几宿?”
南宫修瞪他一眼,手掌从河面拍过,毫不留情地溅了他一身水,“去你的。”
少年半阖着眼躺在满地凌乱的枝蔓旁,脸上忽地一阵清凉,他掀起眼帘,日光下,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倒映着姑娘的身影。
感觉到有道视线一直盯着自己,李今棠停下动作,转头看见身旁的人脸上、衣襟上都沾了水珠。
她忙退得远了些,语气中带着歉仄∶“我,我不是故意的。”
“娃儿怎么不继续了?”手中命书嚷嚷起来,“老子泡得正舒服,怎么就停了?”
“溅到人啦。”她小声说。
长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见不怕水,甚至喜欢‘洗澡’的书。
不过它也算是神仙了,神仙做的事不合理些反倒还正常。
李今棠又蹲下身,手指轻轻拨了些水浇在命书身上,忽觉身旁有道阴影落在,她转过头,见谢长宴不知何时已站起身走了过来。
她抬眼看了看四周,这条河明明还有那么长,怎么偏偏要站在自己旁边?
尽管知道他看不见,她仍是有些心虚地背过身,将命书挡了挡。
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她犹疑地仰起头,见对方正微微垂首睨着自己,“还以为李姑娘有多好心,方才出的这一计,倒真让我刮目相看。”
听出他是在揶揄自己,李今棠眉毛轻轻蹙了蹙,不解道∶“我用了什么计?”
“你明知那药会使人毁容,却拿来逼迫她们说出真相,”谢长宴微微眯眼,笑了一笑,“倒真让我意想不到。”
“难怪你想不到,你想错啦。”李今棠将洗净的命书揣在怀里,从袖中取出那小白瓶,伸手送到他面前,摇手将其晃了晃。
“什么?”
少女起身拉过他衣袖,将瓶子轻轻放在手心合拢,“你瞧,里面其实什么也没有。”
“……”他脸色倏地一沉,指尖凝聚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杀机。
糟糕,怎么忘记他有洁癖了?李今棠在他拂开自己前缩回手,讷讷地说了句∶“抱歉。”
“阿棠……”
忽然响起的声音打破了这有些许诡异的氛围,李今棠转过身,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人。
“收拾妥当了吗?”秋雁笑盈盈地走到她跟前,道∶“方才吕庄主硬塞了块木头,说是什么价值不菲的古木,师兄嫌拿着碍手,要到这附近的镇子去把它当了换些银子。不过你要是还没准备好,我们可以再等一等。”
“我没有什么要收拾的了,”李今棠理理衣摆,她最不愿因为自己而耽误人家行程,再说身上的确没带什么东西,“我们现在就走罢。”
镇子离这儿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算近,毕竟走到那时天边已被晚霞染红,再过不多时,便会完全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