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净柔和的眉眼,黑发,吹干之后飘逸蓬松。有几分车晓少女时期的神韵,但笑起来就完全找不到一点钟灵毓秀的婉约之气了。所以妈妈总让她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别跟个没妈的霉气一样。指神经病的一种。
清瘦高挑,面无表情时,仿佛在对世界表达嘲讽和不满。孔妙玲因此没有听信她妈的话,逢人更喜欢笑。露出她整齐的门牙。她有四颗大牙已经彻底烂掉。
然而人们看不出来。
看不到她的美和疼,对着镜子撇撇嘴后,孔妙玲冷冷转身。
她已经很久没和妈妈以及姐姐她们联系了。所以嘱咐的话也根本不必介怀。
这个房间的唯二好处在于日照时间长、通勤方便。但却牺牲了清静。不远的高架轨道上,城铁有序且不知疲倦一趟趟哐当当驶过。降噪隔板只是城市建设的程序性配件。
而大多数程序,除了使事情变得看似合理,别无他用。
就像一纸婚约,就像别人手里的除颤仪。根本无法解决真正的问题。
好暖和啊。
她伸了伸懒腰,把刚刚遇到的烦人琐事抛诸脑后。又一班车迅即驶过。
但是光线是真好啊!和之前的那个小黑屋子相比。
她仰着头,想着,能用仅有的优点去融解全部缺憾并心悦诚服毫无芥蒂,这样的人,也是积极乐观的一种呢。对于自己的豁达开明,她表以了自我满足的欣慰一笑。
继而从窗边转身,心满意足的去煮面吃。
孔妙玲乐于在周五晚上看书到很晚。不被打断,想看多晚看多晚,凌晨三点多只是一般水平。然而早上被敲门声吵醒,还开门就被人淋了一身馄饨。
声都还没出,反被教训了。浇她的人甚至先发制人放声大哭,实在叫人不知所措。
她原本以为搬到稍微好一点的公寓楼来,居民素质会随之提高的。
犹豫片刻后。孔妙玲最终没作声的折身回了屋。
不想花时间去理论噪音扰民的事,因为后窗的轻轨不管频次还是音量似乎都无可非议的更大。另外,泼她一身的姑娘之所以气急败坏,大概也是被屋外站着的人触怒才行不由径把香喷喷的各式早点往她的门上砸。
闹分手?应该是的。就当是的吧!
看着雪平锅里的挂面咕噜噜冒着香气,孔妙玲吸吸鼻子,咽了一下口水。感情受挫也是很悲哀的,所以她就退一步不计较了。
端着面,她不自知的笑。虽然不比刚刚馄饨汤汁醇香诱人,但也是好吃的。
然后听到门又咚咚咚地响。
“刚刚不好意思。你没事吧。希望怎么补偿你,请和我说。”
男人款款而立,温文尔雅的道着歉。
“不用。”
孔妙玲却只惦记她的面。
“我会找人把这里打扫干净。你的脸,没事吧,看起来好像有些红。需不需要送你去医院。”
“我没事。”孔妙玲朝他点点头后,把门阖上。
刚刚确实觉得脸被汤浇的有点疼,不过洗完澡好多了。那汤本来也没多烫。
但孔妙玲拒绝攀谈的理由是,这人声名远播。不好招惹。
吸溜一口面后她轻哧一声,近观确实好看——和之前在蒋家远远看到的相比。
但也确如传闻中评定的那样喜好招蜂引蝶,道貌岸然,纨绔不仁!
洪宇少东家,洪星老总,周氏沉木呵。
连未成年都敢招惹。
妈妈是三个多月后才得知她搬了新家,并特地找到她公司询问新住处。
但孔妙玲死活没松口透露。
这高贵的妇人恨铁不成钢的忍了又忍,最后只憋了一句,我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青石鹅卵蛋!
五月初的某天,孔妙玲突然接到孔婕的电话,说是给她找了个不错的姐夫,想让她帮忙看看。
她拒绝了。
当天的晚些时候到小区大门口。看到声称有未婚夫的人从小区门口的一辆红色Roma里出来。笑的讨好又谄媚。
“你这次无论如何得跟我回去一趟。”那种亲昵,仿佛还是她们十一二岁时躺在床上设计未来的天真模样。
孔妙玲知道她没有恶意。
却还是忍不住生出“绝不能让她称意”抵触心理。
“对我来说,能称为‘回去’的地方只有一个。你们的家,并不适用。”
对我来说,你们都是叛徒。
孔婕闻声忽然敛了笑。冷哼一声,有些讥诮的说:“你就那么清白?那么纯粹?没有沾人家蒋家一点好?”
她的声音很轻,这很玄妙。以孔妙玲对她姐得理不饶人的跋扈作风的既往认知,这句话至少该是刻薄尖利着朝她喊出来才对。
毕竟隔着大好几米远,她得确保自己的嘲讽能准确传达才行。
拾人牙慧,总不免被人拿话呛。
单凭蒋仁勉用战友情唆使老刘把她收作员工,她本人还恬不知耻一干这么多年,十六岁至今,也有六七年之久了。
不纯粹,怎么可能纯粹得了呢?人毕竟要吃饭的。所以她不是每日每日都在自我鼓励,逢迎拍马、没心没肺过活了嘛!
又有谁能抵抗得了呢?
这不习惯却又切实需要的生活支柱。
“别总一副嫉恶如仇的清高模样。你顶多就比我们多受了点累,照顾他。不过钱从哪里来的呢?”她很冷静的反问着,“你还真以为是点滴筹捐来的!”大家都心知肚明的隐情。
妈妈是在爸爸重病无依的紧要档口,突然离开。然后说要嫁作他人妇。
彼时孔妙玲天真的以为她是为了挽救丈夫的性命,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事后回想才惊觉,也不必非得嫁过去吧!
如果真的想要帮他爸爸渡命,借钱就好。为什么还要连她妈妈也一并夺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