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
这两个字在她耳中不啻惊雷。
何喜之有?
姜宁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恕女儿愚钝,不知喜从何来?”
侯夫人笑容不减,声音轻缓,真透着喜色:“丞相义子谢将军,年轻有为,与你倒是不可多得的良配。”
丞相义子?
谢成昀?
姜宁脑袋嗡嗡作响,她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扶住桌角,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天旋地转间,姜宁只能看到侯夫人上下碰撞的双唇,听不清她所说的半个字。
姜宁眼前一片昏黑,只有谢成昀信上的字迹不断闪现。那些字像是活了过来,在她眼前跳动,每一笔都带着刻骨的恨意。
谢成昀那么恨自己。
恨得忍不住平定鲜卑便立刻传信,却连见面也不肯。
若是自己再出现在他的面前,谢成昀一定会报复,姜宁瑟瑟发抖。
听闻谢成昀在平定鲜卑时,取敌军首级无数。而姜宁早在两年前便见过谢成昀的冷漠和睚眦必报。
姜宁记得,谢成昀将欲欺负她的游侠儿,生生削去一条胳膊。
“他半月前拦着你的路,我记得。”
姜宁想起谢成昀阴沉的声音,想起他看着满地的鲜血,淡定的样子。
姜宁心中五味杂陈,酸涩感漫上心口。
“阿宁?”
侯夫人带着疑惑的声音传来,姜宁抬眸,对上侯夫人探究的眼神。
隔了好一会儿,姜宁才回过神,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若我不愿呢?”
汝南侯闻言,面色骤然阴沉。
汝南侯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冷笑一声,干脆挑破了说道:“阿宁,我听闻你与谢将军,早就相识?”
姜宁如浸入至冰窖中,寒意从脚底涌上头顶,连呼吸都为之一滞。她不确定关于新生巷,父亲究竟查到了多少。
姜宁干脆避开了此话,反而淡淡笑了,说起另外一事:“若父亲是说,长姐特地引得我去谢将军醉酒歇息时的卧房之事,女儿确实和他有一面之缘。”
“胡说!”汝南侯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案几上,桌案上的棠梨又滚落下来,“女儿家胡言乱语些何事,成何体统!”
汝南侯脸色铁青,显然听懂了姜宁话中的讽刺。
汝南侯府将她当作随意摆布的棋子,如今又要将她当作换取利益的筹码。
姜宁看着父亲暴怒的嘴脸,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她挺直了脊背,声音轻却坚定:“女儿不愿意。”
“不识抬举!”汝南侯猛地站起身,他指着姜宁的手指微微发抖,“我与你母亲,都是替你考虑!若是侯府倒了,你们能落得什么下场,你们知不知道?统统入教司坊!”
侯夫人见状,急忙上前打圆场:“侯爷息怒。”
侯夫人转向姜宁,带着几分意味深长,“阿宁,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你阿娘着想。”
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徐思蓉此生,不可能离开汝南侯,甚至不可能离开汝南侯府。
姜宁的指甲将锦帕戳出一个洞。
姜宁看着父亲和侯夫人,忽然觉得无比荒谬。
这就是高门,在她拒绝作筏子时,连最基本的体面都不愿维持了。
“阿宁,你先回去好好想想。未想明白前,莫要出府了。”汝南侯阴沉沉地说道,别过头不愿意看她。
姜宁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那笑意未达眼底便已消散。
她缓缓俯身行礼,宽大的衣袖垂落,面容坚韧:“女儿告退。”
望着姜宁离去的背影,侯夫人有些迟疑的问道:“侯爷,听闻那丞相义子出身极其低微,也并非丞相亲子。若阿宁嫁给那寒门子,倒是会影响了侯府其他未婚女郎的嫁娶。若是做妾,传出去,侯府的名声恐怕是糟了。”
汝南侯掀了掀眼皮,露出讥诮的冷笑:“谁说要嫁了,汝南侯府的名声自然是第一位的。”
不是嫁?
侯夫人怔住,而后忽然反应过来,大惊失色:“莫非侯爷是说直接……”
侯夫人的话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掐住了喉咙。
汝南侯轻轻点头:“不过是商户女所出,不用大费周章。不会有人注意到。”
他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