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黎山云海之上，矗立着一座古朴庄严的殿宇。

百级玉阶前，站着个穿粗布衣裳、面容消瘦的少年，眼角隐隐见青紫伤痕。

一名抱着卷轴的外门弟子路过，见他傻站在台阶前，痴痴望着宫殿，大惊失色，忙腾出一只手，将少年扯到一旁，惊慌道：“你站在这做什么？”

少年神情恍若梦中，并不答话。

细看少年眉眼，约莫十五六岁，五官生得极美，凤羽般细密的长睫下是一双墨色深沉的瞳仁，泛着湿润的星光，对视一眼，便令人觉得乖巧可人，无辜又温柔，只不知那闪动的眸光下，隐藏着怎样的心绪。

弟子道：“你新来的？人傻了？”

少年方愣愣地点头：“新来的杂役弟子，黎墨星。”

“原来是个杂役。”弟子撤回手，眼神带了点鄙夷，“你不在净司呆着，闯到重羽殿来干嘛？”

净司正是碧落仙门负责一山上下清洁洒扫跑腿杂务的处所，所有的杂役均居住此处，与在浮黎山修行的内外门弟子泾渭分明，地位最为低贱，怪不得连外门弟子都看不上。

少年小心翼翼地问：“请问师兄，楚云留副掌门在吗？”

弟子大奇：“你究竟懂不懂规矩？擅闯重羽殿，可是要杖责五十的大罪，入山的时候净司长老没教过你吗？”

少年垂下眼睫，红了耳根，显得极为惊慌。

“对不起，师兄，我去为陈长老送今年新得的春茶，一不小心迷路了，听说这里便是名满天下的羽剑仙的居所，心生好奇，所以才……”

外门弟子看他那样，实在不忍：“罢了，念在你初犯，我就不告诉戒律长老此事了，下次莫要再犯。”

”多谢师兄！“

少年抬眸明媚一笑，令对方心跳漏了一拍。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小孩？别说杂役之中，就算全碧落仙门内，也找不出几个比这杂役少年更令人过目不忘的长相。

弟子怕他再走错，故意语气严肃警告道：“不要再靠近重羽殿，你不知道利害轻重，若被楚副掌门瞧见你，你可就惨了，挨棍子是轻的，只怕会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少年神情一怔：“我听闻，楚副掌门他最是温柔亲切，待人和善，不至于如此吧？”

外门弟子“啧”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你搞错了。千万不要去招惹楚副掌门，他……”

说着，外门弟子神秘莫测地指了指自己的脑壳：“这里有问题。”

黎墨星：……

弟子见再无他事，正要走，黎墨星却忽然叫住他。

少年甜甜地说道：“听说师兄您在重羽殿内任职，负责收发十三仙门的往来信函，不知可否告知我这重羽殿的通行秘钥呢？”

弟子大惊，他疑念转了一瞬，却不知这名素未谋面的少年从何处探知他的职分，还张口讨要通行秘钥，实在离奇，当即回绝道：“不行！快走！不然我就喊戒律长老了。”

黎墨星仍是嘴角微扬，笑意不减，右眼瞳孔中寒芒乍现，一道红光直钻入外门弟子的灵台。顷刻间，卷轴噼里啪啦地撒了一地，弟子眼神顿陷迷离，如行尸走肉一般。

“通行秘钥，告诉我。”

弟子呆呆地说：“秘钥是……上联‘天青色等烟雨’，下联‘而我在等你’。*”

黎墨星皱起眉头，这秘钥诗不诗，词不词，不着边际的两句话，简直闻所未闻。

楚云留……他在等谁？

片刻后，弟子从呆愣中清醒，一低头看到了散落的卷轴沾满泥土，不禁惨叫一声，连忙收拾。

依稀记得方才有个杂役弟子来过，可重羽殿前只余空荡荡的台阶，哪有半个人影？那杂役的面容，和说了什么，他却全然记不清了。

弟子嘟囔一句晦气，抱着卷轴下山了。

*

重羽殿内，一片死寂，跪了一片穿碧落仙门白色校服的内门弟子。领头三个佩剑的，是羽剑仙楚云留的三个亲传弟子。三名天之骄子，皆是修真界不出世之少年天才，此时伏在楚云留脚下，吓得像一窝鹌鹑。

座上那人眉眼张扬，明眸皓齿，如皎皎月华映照沧海，给人一种清雅绝艳又深不可测的妖异感。楚云留身着黑色凤穿云纹长衫，斜缀着一排琵琶扣，领口高高竖起，包住雪白的颈子，外罩宽大白色羽袍，似是掌门制服改的，有些不伦不类，不像个仙门剑道先天，倒像是个江湖侠客。

楚云留冷笑一声，满殿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么说，那石老头不肯割爱，将赤月珠让给我？两千两银子，买不到一颗破珠子？”

领头的亲传弟子，向酒俯首答道：“石掌门说，赤月珠是他钓月阁的镇阁之宝，就算用千两黄金也不肯交换。”

向酒二十出头模样，身负一柄通体碧绿的宝剑，虽俯首低眉，声音仍不卑不亢。

他的师弟妹，宫问玉和宫怀玉两兄妹，见他口气仍镇定，心下稍安。

楚云留两根白玉般的手指搭在向酒下巴上，轻轻抬起他的脸，幽深的眸子望着这名处变不惊的大徒弟。

“酒儿，你跟了我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