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墨星将自己的呼吸声压得极低，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两名当世顶尖高手在庭中叙话，探讨些第二天试艺大会的事宜，竟都没有发现黎墨星的存在。

黎墨星并不是今日非要潜入重羽殿。他原本只打算逼问出通行秘钥，再徐徐图之。只是那通行秘钥与前世记忆并不相符，又听那名外门弟子说楚云留“这里有问题”，与他记忆中那人大不相像，起了好奇，才混进来看看。

一看之下，果然……楚云留脑袋很有问题。

他轻手轻脚摸进楚云留的寝殿，果然布置也十分不同。

前世的楚云留，早已辟谷，且戒除睡眠习惯，夜间只修行打坐，是以床上并无枕头棉被。

世人多用瓷枕，但这个楚云留不仅有枕头，还一长一短，似乎短的用来枕，长的用来抱。黎墨星一戳，都是棉质的，柔软无比。

被子也是蚕丝面料，软糯蓬松，乱成一堆，显然楚云留没有叠被子的习惯。

桌上玉盘中放着些时令点心，有月桂坊的桂花酥，有仁记的枣泥面点，都是中州顶有名的牌子。看来楚云留在口腹上并未苦了自己。

黎墨星的呼吸急促起来，鬼使神差地，拿了一块楚云留咬过一半的桂花酥，放在口中。

清甜化开，桂香满口。

是他喜欢的味道。

黎墨星生生克制住了再吃几块点心或去他床上躺一会的冲动，退出了房间。

如此深入重羽殿，实乃意料之外。

回净司的路上，他撞见穆良朝掌门急匆匆地向山下奔去，又见楚云留那两个亲传弟子将昏迷的向酒扶出重羽殿。

众杂役弟子都退避路边，俯首恭敬待掌门及高阶弟子离开。

黎墨星抬头死死盯着向酒那俊朗的眉目。

前世虽也记得有向酒这个人，但他却不知二人关系竟有那么亲昵。

那寒池水不是剔骨冰泉，而是寒□□溪水，上好的修行灵泉，要取得须深入地底，斩杀守泉妖兽，连一瓢都极难取得。

但楚云留竟然为了那个向酒，特意修了如此巨大的仙池，亲自陪招指点。

宫问玉仍心有余悸，牙齿打颤：“师兄不知被师尊如何折磨，全身灵脉紊乱，差一点就要死了，师尊真的是走火入魔了吧……”

怀玉敲了下问玉的脑壳，她最烦问玉又怂包又管不住嘴的样子。

“噤声吧，你的小九九师尊都听见了。今天是师兄，下一个挨罚的就是你！”

问玉果然一副要吓哭的模样，不敢再问。

黎墨星冷眼觑着，内心翻涌着不明的情绪。

全身灵脉紊乱，正是境界突破的前兆。莫非向酒马上就要跨入金丹期了？

看来楚云留这个好师尊，对这位大师兄，是真的很上心啊。

这可是连他的前世都没有的待遇。

他面无表情目送三人离开，手指生生扣入身后千年古松的树皮，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回到净司住处，已是晚间。

净司居住着碧落仙门所有的二百余名杂役，包括昨日新来的三十名新杂役。净司外观是十多座白墙黛瓦的民居，房屋之间首尾相连，房内是大通铺，一间能住十名杂役。

黎墨星一进屋门，只见六七个年轻杂役全都抱着臂膀，看好戏似得瞪着他。

黎墨星走到自己的铺盖前，那铺盖散发着馊臭味，正在淋淋漓漓地滴着泔水。

黎墨星回身扫视一眼众人，出手如电，揪住其中一人的衣领，将他按进泔水棉被中。

“吃了。”黎墨星道。

那名叫宋运的杂役挣扎两下，未料到这文弱秀气的小子手臂力气大得出奇。宋运挣扎不开，口鼻中全是臭水，忙分辨道：“放手，放手！你铺盖脏了为什么要赖我，不是我做的！”

黎墨星道：“昨日新发的校服，今日你白衣的下摆就沾了黄褐色，这是提泔水桶时蹭到的，是吗？”

其他几人也被黎墨星的气势震住了，一时不敢动弹，直到宋运大叫道：“愣着干嘛，一起上，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