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芙的身子被定住,大脑只剩一片空荡荡。这会儿她反倒很希望自己跑神,可她偏偏专心的不得了。
他的存在感太强了,浓墨似的泼到她身上,粘稠而阴湿,笼罩着她整个人,不见天光。
说实话,如果贺兰玥死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比了解这个人本身更早的是,她知道了他的弑杀、他的古怪、他的不祥,这样的人也会妥协吗?
对方一半的身体都贴在她身上,呼吸吐纳在她耳边,痒痒的。江芙的肩膀微动,视线急需一个落点,她往前看去,他身后只有冷寂的墙,没有出路。
江芙忽然有些难过,又找不到原因。她将头偏了偏,虚虚靠在贺兰玥身上,沉默着。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像雨后青苔。
过了一刻钟,感受到怀中人的挣脱之意,贺兰玥不悦地抬起头。
“陛下,我脚麻了。”江芙不好意思地说。
很快她发现,陛下的腿好像也变得僵硬起来。
啊,陛下的脸色更难看了。
“那便躺着吧。”贺兰玥只是轻轻一带,江芙便被卷到了柔软的地毯上,发簪掉在一旁。
面对面……一个过于暧昧的姿势。
他看起来没有那么痛苦了,都能折腾来折腾去了。
江芙拽他的衣袖:“陛下手上的伤还是包扎一下吧,莫要影响了往后拿剑和写字。”
很快,江芙便后悔了这多余的关心。
让他一直流血算了,她非要提什么写字啊!
他们离得极近,贺兰玥的手抚在她背部,像是在哄小孩。然而嘴里吐出的简直不是人言。
“爱妃的字,是该重新学了。”他的额头抵在她眉间,威胁道:“学不会,这双手也不用要了。”
江芙干笑:“嫔妾不懂陛下的意思。”
“当朕瞎了?”贺兰玥把玩她发梢,缠在指尖,又拽了拽。
他果然还是知道了。
江芙再次暗呼救命,原主的字是跟着南皖太子学的,很是相像,这口锅要她如何背?
贺兰玥看清了她挣扎的表情,更是生气,捏着她的后颈:“舍不得?”
“朕真是不解,薛伯棠那样不堪的人,如何让你痴心不改,江芙,你想和他一起死?”
江芙也是才知道,自己这个“旧情人”原来名唤薛伯棠。
“陛下,嫔妾只喜欢您,并且还不想死。”她麻木地解释,“您说得对,嫔妾明日回去就拿字帖临摹,保证没有一丝之前的影子。”
哈哈,她本人的狗爬毛笔字当然不会有半分像从前。
捏在颈后的手终于松了。
“你是朕的人,自然要跟朕学。”他的手落在江芙后背,隔着衣衫点在柔软的肌肤。
贺兰玥的对间架结构的把握,大多来自幼时描摹佛经上的字。隶书带着楷意,庄重肃穆,浑厚严谨,与他本人的个性毫不相干。
落笔带有棱角,正如此时他指尖的走势。
江芙呆了一呆,才察觉贺兰玥正在她后背写字,一笔一画,横竖撇捺,所到之处简直要灼烧起来。
“陛下?”
这浑厚、敦肃的笔画,带着他习字的力道,雕刻在她后背,蜿蜒而下,笔走龙蛇。
贺兰玥的耐心又回来了:“这些字,明日给朕写一遍。”
这太恐怖了。
“你写的字笔画太多,我哪里认得出来?”就算认出来了也记不住。
江芙真想彻底摆烂给他看。
他充耳不闻,继续写着,按着她在她耳边问这是什么字。
“陛下莫不是写的心悦于我?”
“或者是恨我?”
“我知道了!您没有写字,而是画了一只乌龟!哎呀陛下,这种东西就不要画在嫔妾身上嘛,丑死了。”
江芙乱说一通,越猜越觉得有趣儿。他打在她后腰,力道虽不重,却令江芙头皮发麻。
她努力躲开。
他翻身而上,禁锢着她,板起脸给了江芙一个脑瓜嘣:“孺子不可教。”
“陛下饶命,嫔妾不敢啦。”江芙束手就擒,笑着看他,露出两颗虎牙。
“我喜欢和陛下玩。”
陛下虽偶尔犯病,但是不会杀她,还会给她很多好东西,带她坐在最高的地方。
“没规矩。”贺兰玥冷笑,想摆出一如从前的臭脸,却发现嘴角不受控制。
他想要扶额缓解头疼,可头疾似乎突然间痊愈了,只剩平静的感觉。
那轻盈的情绪和感受一定都是江芙的,这些也能传到他身上吗?都怪江芙那古怪的妖术,就像话本里面写的一样,她藏着符咒披着画皮,妄图迷惑君王。
他不会相信一个细作。
可江芙两手空空,顺势环住了君王,迷蒙着双眼:“先生,学生困了,那些东西明日再学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