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
……
汪文镜终究也没等到解救淑妃娘娘的机会,也没看到陛下大开杀戒的场面。
第二日陛下如往常一般晨起,换上朝服,表情淡淡。
汪文镜却眼尖地发现榻边脚踏上散落着一双绣鞋,而御榻被帘幔围得严丝合缝。
宫人在给陛下戴冠时不小心钩掉几根发丝,浑身发抖跪在地面,陛下一反常态,只是让她安静些别吵。
简直太不符常理了!
江芙从御榻上猛地坐起。
贺兰玥身上诡异的毒,还有那难以摆脱的头疾,怎么在和她抱过之后就跟没事儿人一样了?
这令江芙很是困惑。
回想起昨夜贺兰玥手臂上妖冶的纹路,她感到莫名的不安。
不安并未持续多久,被其他事务打断。
“娘娘,尚服局将册封所用的袆衣送到清辉殿了,还请您一试。”素蝉道。
封妃的礼服繁琐,并非短时间内能赶制出来。是以尚服局之前按照礼制做好了崭新的钿钗礼衣,暂放在内库。待嫔妃试毕,便会根据其身形修改,在封妃仪式上使用。
江芙在承明殿简单梳洗过后,便回到了清辉殿试礼服。
翟衣隆重华贵,深青的底子上绣着翟纹九行,花树九株。领口绘以朱色云纹,下摆饰以山水纹路,白玉成双悬于五色绶带。
繁复的中衣、袆衣一层层穿戴齐整,是一项大工程。江芙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穿越前她的长相其实和原主有些相似,但这贵气无比的衣裳穿上后,她也有点恍惚了。
尚服局的女官裁量了尺寸,又呈上封妃仪式上要戴的花树冠,看着就沉重无比,江芙只大概比照了一下,没有全部戴在头顶。
穿上脱下太过麻烦,就算再亮晶晶她也不想折腾了。
“娘娘,您不再多试试吗?”女官向她确认道。
江芙试衣服试得疲惫,兴致寥寥,让素蝉赏下银两便不想再动了。
陛下给她的金银远超月例,所以江芙赏赐起来毫不肉疼。
女官行礼谢过后也不多留,这种大气又事少的主子最招人喜欢,她们今日将尺寸带回尚服局后便能下值了,修改尺寸一事明日开始也不晚。
而清辉殿的事情还未结束。
妃位所需的宫人仆从相较才人来说,实乃翻了几番。粗使内侍和宫婢都由内侍省统一安排好了。至于司寝、司饰一类的贴身宫婢,还需要江芙亲自挑选。
如今淑妃娘娘是后宫最高位,昨夜又留宿了陛下寝宫,若是能进她的宫里,就算是当个最低的洒扫宫人,份例肯定不低,在宫中也能挺直了身板走路。不过这份差事也意味着更大的风险。
福祸相依,陛下喜怒无常,今日将人高高捧起,明日扔在地上摔死也不为怪。据说早朝又发落了河东赵氏一族,死的死,流放的流放,称得上毫不容情。
有官员为赵氏求情,言明一族之首的赵太公勤勤恳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褒奖了这位官员直言进谏,随后命内侍递给他一个锦盒。
那官员打开锦盒,险些吓得拿不稳。
腐臭味袭来,盒中正摆着赵太公的头颅。
“赵仓黎欺君罔上,偷盗皇家宗庙用来敛财。李卿若是为其抱不平,不若亲自问问他。”贺兰玥眼神戏谑,“这锦盒赏你。”
官员震恐,莫敢仰视,只是将锦盒举过头顶:“微臣,叩谢陛下恩典。”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就连同床共枕之人,亦是臣子,不可逾越。
淑妃娘娘昨夜才留宿承明殿,圣眷正浓,她选过贴身宫女后,教坊司也送来了人。
这些人不知从哪儿听说淑妃在南皖时喜爱音律舞蹈,于是投其所好,给她送来几名乐伎供她挑选。其中还有牡丹宴上她救下的那名伶人,被挤在最后头。
“奴婢名叫孙阿宝,娘娘之恩,婢子无以为报,仅能跳些个小曲供贵人消遣,求您收下奴婢!”她抢先俯身在地,声音铿锵坚定。
另一个乐伎站了出来,怯生生道:“娘娘,奴昨晚听见孙阿宝咳嗽不绝,恨不能将心肝一并咳出来,怕不是染了病症,切莫带到娘娘宫里。”
“回禀娘娘,奴也听见了,害怕得一宿都没睡。”随后又有人附和。
细细看去,孙阿宝脸色的确不佳,带着连脂粉都遮不住的虚浮。
“说的有理。”江芙若有所思。
孙阿宝苦笑:“娘娘,奴婢受了板子还未痊愈,未曾有过痨病。”
可同僚的话一出,淑妃怎会再要她?孙阿宝低着头,听得耳畔其他伶人争相自荐。
贵主没有发话,只是一一走过她们面前,观察她们的神态。伶人自然是呈现出最饱满的面貌,迫切地想要抓住这次机会。
淑妃娘娘的视线在最前面的两个人之间流转,她们刚揭发过孙阿宝,此时又按照娘娘的要求,分别清唱了几句展现歌喉。
而那双蹙金绣鞋最终停在了沉默的孙阿宝面前,淑妃娘娘手指轻轻一点:“就你了。”
江芙清楚自己没什么心眼子,若是再往殿里塞几个心思多的,那可有的热闹了。
其余的人敢怒不敢言。兜兜转转还是选了孙阿宝,淑妃莫不是在戏耍他们?
直到教坊司的人都走了,孙阿宝还没从惊喜中缓过来。
“还愣着做甚?”素蝉提醒她。
孙阿宝掐了自己一下,如梦方醒,随着江芙进了殿内。
她的感恩之情溢于言表,江芙倚在贵妃榻,啜了口果汁,闲聊似的对她说:“本宫挑中你,不是出于善心,而是有其他目的。”
“孙阿宝,跟本宫说说你的真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