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半响帝王道,他只安排了那一件。
百年以来祭天大典便一直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也正是知道人们对这件事的看重,凌郁才暗中命大祭司寻得了那样一个闷雨日。
其实有那些言论也便够了,圣旨宣布时自然不会有人说什么,至于后来的刺杀,属实是凑巧。
晏惊禾是知道这件事的,那时他正好碰见凌郁撰写圣旨,却除了个明黄封皮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现在想来他仍感到惊讶,毕竟按他以往对凌郁的了解,绝对不相信他会为了谁而如此大费周章。
念起那刺杀,晏惊禾尤觉奇怪:“不过,众目睽睽下行事,如此莽撞,倒还真不像那老东西的作风,难不成他上书称病缺席祭天大典,就是为了行这么件刺杀的事?”
“还真是奇怪,就算如此,他不照样脱不了嫌疑。”
凌郁放下奏折:“他如果真那么做,这个位置今天坐的人就不该是他了。”
晏惊禾思考了瞬,反应过来,葛地笑了:“也是,老东西现在说不定在府里怎么发脾气呢,被吸走了这么大一波血,半夜做梦都得气醒,看来最近终于能安生些了。”
凌郁没反驳,看着手边清单,却是眉色沉沉。
真的会吗,平常连吃穿用度都那么谨慎的一个人,这回怎偏偏这般容易就叫手底下的人蒙蔽了去。
正垂眸思附时,视线内突然出现抹亮色。
“陛下,晏公子。”
“从哪来的?”看着他手里捧着的东西,凌郁招手。
“回陛下,是方才揽阙宫的人送来的。”全德福快步过来,笑道:“昭仪娘娘说今早院内那颗海棠树开花了,瞧着好看,便想让陛下也瞧瞧。”
浅粉色的花层层叠叠包绕在一起,可见开得茂盛。
原来是那颗树开花了,凌郁记得它种下的时间,倒是开的比较晚。
眼见帝王一副面色含春的模样,晏惊禾自觉起身:“陛下,臣想起来离家前臣还答应了给家中阿妹买糖,估摸再过会儿那铺子都要关门了。”
“陛下,臣告退。”
“嗯。”
干脆利落的很,晏惊禾嘴角抽了抽,赶紧往外边去了。
……
日落星移,用过晚膳,天也快要黑了。
然而,今日的养心殿却是早早吹了灯。
去往揽阙宫的路上,全德福屏息凝神掌灯跟在凌郁身侧。
方才养心殿内,他正在桌案左右伺候着茶水,就见凌郁突然放下折子,言殿内闷的慌想要出去走走。
天即将黑了,还能去哪散步,想来想去全德福便提议御花园景色宜人,陛下不如去御花园走走。
良久,凌郁起身,他忙寻了盏灯跟在后面。
去到御花园,听着陛下挑拣的话,全德福恍然回过味,念到方才陛下说话时朝案角看去那眼,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试探提议:“陛下说的是,御花园年年就这几种景色,瞧着一点新意也没有。”
“说起来,老奴倒是想起有一处景色最是宜人,昭仪娘娘宫里那颗海棠树刚刚开花,现在观赏该是最为适宜的,陛下不防去揽阙宫看看。”
继而他便听帝王嗯了声,转身往揽阙宫方向去了。
……
晚间起了风,月光如冽流淌于泛泛宫瓦间,吹得湖水荡漾。
窗边燃了一盏烛火,女郎埋头,正认真做着什么。
珠帘碰撞,避不可及的响,昭韵宜听见身后的动静,惊喜望过来:“陛下— —”
凌郁走过去,自然而然坐在她给他让出的半边位子上。
帝王深夜到访后宫,寓意何为,殿内宫侍对视一眼,无不轻手轻脚退出去。
“怎么剪了下来。”他们的胳膊碰在一起,帝王身子虚虚拥着她。
桌面放有朵海棠花,开得茂盛,旁边纸张上并排放着把剪刀,还有一支镊子,女郎刚刚放下。
昭韵宜低低笑了:“臣妾想给它压在本子里,往后翻起来,每一次都能记住这颗海棠树开花的日子。”
她的手边堆放着淡黄色的花蕊。
压花时,最宜选择平整刚刚盛开的花,去掉上面的花蕊,放在书册间压得更为平整。
凌郁看见那篇书页上的标注——元历一年阳春三月,夫君手植也。
夫君。他呼吸不觉滞了下。
帝王手指顿在那列小楷旁,迟迟未动,昭韵宜以为他也感兴趣,把桌面放着的书册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可那只手却没有跟过来。
昭韵宜忽觉身畔气息有些炙热,缓缓仰头,对上身后之人晦暗不明的一双眼。
他们的距离近在咫尺。
恍然间,昭韵宜的思绪被拉回那场祭典,外面的传闻她一一听在耳内,却不会傻到真的信了那所谓上天庇佑之说。
她犹记那日,外面的鼓声已然敲响,帝王从外面进来,拉起她的手,停留多时,却丝毫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陛下,我们不过去吗?”昭韵宜感到奇怪,也便问了,就听对方回她一声“不急”,拉着她坐下。
殿门外,离开的小太监出去又回来,随后,他们去往祭台,小太监禀报了什么,昭韵宜不得而知,后来发生的种种却都看在眼内。
因为她的供奉,阻止了那场几乎就要倾盆而下的大雨,再是后来刺客入殿,陛下又宣布的那则旨意。
她什么都没做,一场祭典后,有关她的盛名和赞誉就传满了民间,就如那道册封圣旨所撰,昭美人得上天庇佑,救陛下于危难,旨意一出,无人提出半分质疑。
他所谋划的事情似乎让她猜不透,又似乎很容易猜出。
他……是为了她吗?
“陛下……”呢喃细语,轻的微不可闻。
然,眼波流转间,却是切切实实,晃漾了一池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