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定昏,晃灯无星。
漆黑的树影,不隐嘶哑的蝉鸣。
路灯下的飞虫,扑棱着两片微薄的翅膀,围着白灼的灯影,虎扑打转。
晚餐虽然在心安理得中,安详度过,但青年的话——如同恐吓般,惊悚得她如坐针毡。
“高秋颜”歪坐在餐厅的靠椅上,耷拉着脑袋,若有所思。
厨房里,喺喱嗦啰的洗碗声,清脆响亮。
虽然并不刺耳,但却宛如千针万刺般,扎入心窝。
你父亲……
她头一回在梦里,听到某个人说过的话后,咬文嚼字。
她哥在晚餐前的话,令人匪夷所思。
她不解:这家人是重组家庭?那怎么感觉她哥对她挺上心的……好奇怪,怎么魂穿,能魂穿到这么复杂的家庭里。
似乎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高秋颜“猛地抬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啊?”
但这里只有她和某人她哥,并未有其他人。
她顿时惊起一身冷汗。
“干嘛?在想什么?”徐君寒洗好碗,从厨房走出来。
他将手上的水渍,用抹布擦拭了番。
“哥,我……”“高秋颜”卡壳良久,才堪堪质问,“我们不是亲人吗?”
听到他妹的问话,徐君寒微微摇着头,叹息一声,又忍俊不禁地打趣道:“是啊。
“怎么?失忆还包括忘记了我们的关系?”
此话一出,她立即接话解释: “在医院没敢问你,怕你心脏受不了……”昏过去了……
回想起在医院时——对方那副双眼无神、心如死灰的神情,她不禁抿了抿唇,不敢吭声。
她咽下心里的腹诽,怯生生地瞟了眼青年。
他正提着一把椅子,往对面放下,与她面对面落座。
注视着他坐下后,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她却反而不敢与其对视。
她低下头,看着藏在餐桌下的双手,一时间因精神紧张,纤细的十指,早已经死死地抓着膝盖。
腿上不疼,但内心的恐惧却不假。
徐君寒见她眼神闪躲,还哭丧着脸——就像一只缩头缩脑却炸了毛的幼猫。
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他清了清嗓。
“唉……我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了你。
“下午医生跟你说的话,你忘了?”
徐君寒眼角虽微翘,可脸上毫无半分笑意。
她心惊胆战地看着眼前的人,好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脑海里不禁突然回想起,早上出门前——坐在客厅时,做的那个莫名其妙的梦中梦。
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她,缓缓伸出右手,正往他的脸上前进。
圆桌虽大,但他坐在二人的斜角上。
“高秋颜”只要一个倾身抬手,就能捏到对方的脸。
还没触碰到对面人的脸颊,就被人一把钳住。
“呃……”完了。
徐君寒不解地歪过头,瞥了眼他妹纤瘦的手腕,蹙眉瞪着她,声音冷冽:“干嘛?没大没小。”
眼见右手被人紧抓不放,“高秋颜”下意识地眼神闪躲,心虚撇过嘴,含糊其辞:“……确认一下你是不是真的。”
“我是不是真的,用得着捏脸吗?***,别转移话题。”
“高秋颜”的窘迫,他尽收眼底。
徐君寒五味杂陈地松了手。
见她又吓得立马缩了回去,他又不知为何,内心黯然神伤。
只好语气软和了些:“唉——有话就直问。
“别担心这担心那,我会听。
“我们没时间浪费了,等你爸回来,我还得挨一顿骂呢。”
“为什么?”她诧异。
看她一脸茫然无畏,又有些犯蠢的样子,徐君寒拉长了嗓音坦白,故作轻松:“还能是为什么,擅自取消了你的课程和比赛,你去看病,我也没第一时间汇报呗。”
听着如此事态严重,“高秋颜“哑然。
她抓着膝盖,不敢作声。
明明本该与他毫无瓜葛的事情,如今却要他来承担整件事的后果。
她的哭嚎和辩解,也只会无力回天。
“高秋颜”生无可恋地倒吸了口气,不禁腹诽:惨了惨了,我就说魂穿哪有什么好事。
如果下一次回来接着这梦,能不能跳过被骂的时候……不是我要魂穿来的啊——
徐君寒就坐在她对面,对方全然不知——自己内心中的哀怨和沮丧,正毫无保留地显露着。
他将高秋颜的神情,尽收眼底。
看向她的目光,也愈发凝重。
见她又是闭眼倒吸气,又是两颗黑葡萄似的眼珠子,不停地打转,各种好的、坏的心思,跃然写在脸上。
似乎只要等她父亲回来后,彻底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徐君寒难得看见——她如此坦率,或许是少见多怪了,不禁粲然一笑。
“好了好了,我们在他们回来之前,先做个演习。
“我也不确定有没有用,总比一无所知要好。”他向她招了招手,“靠过来,坐好了。”
此话一出,“高秋颜”乖乖听话,照做。
她挪了挪椅子,往他身侧的桌前凑了凑。
面对她毫无设防的靠近,稚嫩却清丽的侧脸咫尺之间,他却前嫌地避让几分,往另一边挪了挪座位。
见青年紧急避嫌的样子,“高秋颜”也只是歪了歪脑袋,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悄然在嘴边翘起。
徐君寒一只手撑着脑袋,投在他妹脸上的目光,也仅仅掠过。
重拾好心情后,他笑意浅浅,神情淡然地盯着她:“我们先来把名字的问题解决了。”
见状,她也只是点头不语。
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指令。
“坐在这等会儿,我去找个笔和本子。”
没等她反应,徐君寒离开座位,迅速从客厅电视机下的柜子里——找出一本记事本。
又从楼梯旁的储物柜里——摸出一只自动铅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