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都静得出奇。
虽然“高秋颜”知道,住在这片别墅区的住户并不少。
但静悄悄又昏沉沉的路口,难免令人毛骨悚然。
车子很快行驶进了偌大的别墅区。
短短五分钟的路程,她如坐针毡,甚至觉得煎熬得很。
从车窗远远看去,看着这个时间点,本应该悄无声息的整栋楼,竟灯火通明。
她现在的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直到车子缓缓停在了车库里,熄火后,“高峻寒”才开口说话。
“你进去就直接上楼,其他的事,交给我就好。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徐君寒温声细语,从后视镜看着她。
“高秋颜”见他投来的目光如炬,她缄默,点头回应。
走到门口,他似乎也在重拾起莫大的勇气,才缓缓开了门。
二人一前一后地进了玄关,还没踏入客厅,男人浑厚的声音,像是阵阵雷声般,吓得“高秋颜”不禁哆嗦了下。
她闭紧双眼,心里直打退堂鼓。
徐君寒拄着拐杖,瘸着腿,走在她身前,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虽然身形并没有多么魁梧壮硕,但在她的眼里,仿佛是一堵极具安全感的铜墙铁壁。
“你们还知道回来了?”高锦彬怒声呵斥,“今天老师打来的电话,说秋颜不重视比赛?”
他定睛一看——躲在“高峻寒”身后的高秋颜,似乎在怕他,原本铿锵有力的声音顿了顿。
瞪着她欲言又止,他又把目光重新锁定在了徐君寒身上:
“高峻寒!你前天怎么质问我的,现在轮到我来怎么反问你!”
一声暴怒中咆哮,被震慑的二人都不敢动弹。
“高秋颜”刚才偷偷一瞥——被黑雾笼罩住头的男人。
原本心里还在吐槽系统的不是,被那男人这么一吼,更不敢动了。
她只好低着头,缩头缩脑。
下意识揪着“高峻寒”身后的衣角,抿着唇,盯着这具身体的脚趾头,心里直发怵。
察觉到身后衣服的变形,和高秋颜手中的力道,徐君寒只是扭过头,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秋颜,听话,回去睡觉了。”
她没敢搭话,瞄了眼对方温润的眼神,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明明是“她”自己的问题,哪能就这样放任她哥自己硬抗。
“回去?你们还知道回来睡觉?
“我看你们到底是要在外面鬼混到什么时候!”
高锦彬听到他的话,立马弯下腰,愤怒得随手拿起一个抱枕,狠狠砸在了徐君寒身上。
因为他的身后,就是被吓得畏缩不前的妹妹,他就这样结结实实地被不轻不重的枕头砸到了头。
或许是砸过来的力道太大了,他有些发懵。
眼前暴怒的男人,声音如同猛兽般低吼,不依不饶:“高峻寒!秋颜的事我先放一边,先来说说你!
“这都几点了,你看这都几点了!
“再过五分钟就凌晨一点!你们到底上哪去了!
“秋颜的电话打不通,你的电话也关机!”
高锦彬不等他说话的机会,“高峻寒”也似乎没有想要辩解的意思,他继续瞋目切齿:
“你那个贺叔叔,昨天打来电话跟我说了秋颜在学校里被人传的谣言……
“还跟我说了,贺志铭那小子还因为这事,跟别人打了一架,怎么?!
“你今天也是带着秋颜去找人算账了?!我看不是吧?
“真是这样,你怎么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嗯?”
“……”徐君寒没有回话。
他只是咬着牙,目龇欲裂地看向这个所谓的继父。
“好啊……好,你不说话是吧。
“那好,那我们倒回来,来说说,秋颜比赛的事。”高锦彬叉腰歇了歇,“那个比赛的名额,还是万老师煞费苦心——从同事那里争取来的!
“秋颜?你知不知道,你毁了的不只是自己的比赛!还有那个老师的名声!”
见她耷拉着脑袋,往“高峻寒”身后一个劲地躲。
高锦彬火上浇油地怒笑:“好啊……你都知道躲着我了?”
扭头看着——原本在外边还和贺志铭有说有笑的“高秋颜”,现在彻底没了底气。
徐君寒不禁无声中叹息。
亲生女儿不说话,高锦彬又把目光放回继子身上:“是不是你带坏了她,教她毁了那么重要的比赛?!
“你看她……呵,高秋颜,现在都知道做错事了,躲在他身后了?”
一直不敢直视前方的“高秋颜”,闻言后,肩膀更是往前缩了缩。
因为只要她一抬头,男人的视线如同红外线般,将她看透了个遍。
男人那张没有五官的人脸,在他的勃然大怒中,愈发显得凶神恶煞。
被覆盖住的面部,在扭曲蒸腾的黑雾下,也愈来愈面目可憎。
察觉到衣角被人拽得更紧了,徐君寒蹙着眉头,将身后的他妹护得也更紧了。
他微微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高秋颜的后腰,以示安慰。
高锦彬还在喋喋不休,指着他们咆哮,说的话也愈发得痛诬丑诋:
“好……!高峻寒,亏我费尽心力花钱让你去国外留学……
“我当初就不该把你送到东瀛去读书!看看你从那种地方学回来了什么东西!跟他们一样搞有伤伦理的丑事!
“你们要是没跑去外边鬼混,那群学生会这么想吗?!
“高秋颜——!你给我出来!你到底要躲在他后边到什么时候!”
原以为能躲过一劫,听闻“无脸男”那毫无逻辑的诋毁——简直不堪入耳。
她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这样的话,竟来自一个父亲——一个看起来受过高等教育的、高秋颜的亲生父亲。
徐君寒听着男人那毫无证据的、满口诬蔑的说辞,他目龇欲裂,正要反驳,却察觉到身后的人动了动。
“高秋颜”不情不愿松开拽着他衣角的手。
她义愤填膺,瞪着那张模糊的人脸。
逐渐扭曲的五官,就像骇人可怖的怪物,吓得她再次哑然失声。
可她的愤怒胜过了恐惧。
她笑容难看:“亏你还是她的父亲,你怎么可以,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污蔑你的女儿?
“还是说,你心里边就只有这种思想,去思考他们的关系?
“你们脑子没病吧?喂!你听见了倒是给我个反应啊!”
可无论“高秋颜”如何辩驳,她的话,仿佛被无形的什么东西,隔绝了声音。
不论是那个男人,还是眼前的“高峻寒”,都一句未闻。
高锦彬亲眼见到——自己曾经呵护有加的女儿,竟然用这样陌生的表情怒视自己。
他不由得怒极反笑,笑容也只不过是转瞬即逝:“你耍什么性子!你不是翅膀硬了吗?多大的人了还学不会说话!
“空有脑子学习,光有心思跟这么个心思不纯的男人出去瞎搞了?
“高秋颜!说话!”
眼见对方——对自己的话一句未听。
等回过神来,当事人这才发现——自己竟被那具身体拒之门外。
现在的她,也只不过是魂体的存在。
别说说话了,他们就连看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