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不敢反驳——或是不想反驳的高峻寒,正哑口无言,只觉得心里憋屈得要死。
再看向与自己平行的高秋颜——那呆若木鸡的背影,她如鲠在喉。
高秋颜被这声震慑吓得退了退,即使看似面无表情的她,呜咽着辩驳:“爸爸,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眼前的父亲,早已经怒火攻心。
他将身后沙发上的另一个抱枕,往她的身上丢去。
还没砸中,就被徐君寒迅雷不及掩耳地抬手,一把接住了。
见“高峻寒”还敢反抗,高锦彬笑着冷哼,言语丑陋:“你跟你爸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除了吃·喝·嫖·赌,你爸欠了一屁股债抛弃你跟你妈卷钱跑人。
“我看你以后继承高家也是一个德性!”
徐君寒听着他口无遮拦,还说着生父的事实,他没有反驳。
但看着高秋颜被吓得呆愣的背影,他怒声道:“你要怎么羞辱我,我都随你便。
“但是现在秋颜还在这儿,你先让她回去休息……”
高锦彬却充耳不闻,他冷眼睥睨了眼——一直低着头的女儿:“呵!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国外做的那些丑事?
“靠你那张小白脸在外边钓了多少女人?还不过瘾?这次是轮到我女儿了?
“我就不该把你从国外接回来!哼,真是应了那句‘虎父无犬子’了!
“你爸什么德性,你也一样!”
“够了!”听着耳边不堪入耳的辱骂,“高秋颜”闭上眼,怒吼一声。
与她异口同声的,还有徐君寒的咆哮。
高锦彬毫无遮拦地辱骂声,也似乎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客厅墙壁上嘀嗒作响的闹钟,也在此刻静止不动。
仿佛这一切,都在她一声沙哑的嘶吼中消停了。
她心力交瘁地撑开双眼,下一秒却跌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我说过的,你无法改变故事的走向。”
那声诡异又空灵的嘶鸣,熟悉地萦绕在耳畔。
那头梅花鹿轻盈的脚步,如同叮铃悦耳的水滴声。
鹿腿在漆黑的水上,踏出了斑驳的涟漪。
“是啊……我改变不了,我什么都做不了。”“罗清野”无力冷笑。
“既然你知道,为何要挡在他身前?又为何要出声?”红眼睛的鹿不解地看向她,嗓音平淡。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我看不惯她爸没有证据,就随便下定论地羞辱高峻寒。”
红眼睛的梅花鹿充耳不闻:“你做的事,太多越界了。”
“不是说好没有系统么?还是说,你不就是系统?”“罗清野”盯着牠质问。
比起第一次看见对方,她已经没那么害怕了。
“……”牠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我会做什么,那都是我的事……”见对方丝毫不反应,她反盯着鹿眼半晌,“……既然没有屏蔽信息,也没有任务提示,我是不是可以脱离这里了?”
“……”那头鹿仍旧没有回答。
“唉——我累了。我不想玩了。这个魂穿一点意思都没有。放过我吧。”她跪坐在灵水之上,哀求道。
“完成任务,就能回去。”
还是这句毫无水分的话。
现在的它,就像是失去了灵智——只会传达指令的野生动物罢了。
不会回答,空灵的嗓音,也没有半点声色。
盯着它那不言而喻的表情良久,她心烦意乱。
抬手搓了搓脸,拂去眼角的泪水,她脸色不悦:“任务任务……你不发放任务不说,就连我接下来每一步要怎么做,都不告诉我……我不会帮你的。
“要么让我在这个世界里等死,要么我和她的两具身体,只能留一个——那就是我自己。”
听到她如此决绝的言论,红眼睛的鹿,似乎终于恢复了第一次见面时的语调:“如果抵抗……无论是哪具身体,你都回不去的。”
“呵呵!我已经知道这个世界,跟我那个世界的区别不过是:一个是过去,一个是现在。”“罗清野”阴鸷冷笑,“你不放我回去,我自然可以用过去的高秋颜的身体,去找当下的‘我’。”
见牠不应,她冷哼:
“别人魂穿都是系统处处帮助,你这头用系统虚伪的鹿,拿我当猴子一样戏耍。
“还不如你别出现了,让我跟那具身体自生自灭,静待死亡。”
对方还是不搭话,她的话铿锵有力:“反正都是做梦,高秋颜的生死,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管她怎么样,我会自己想办法回去!”
“这确实是梦,但这也是现实。
“你不可能改变事件的定向,但你能改变你自己命运的走向。”它对她的威胁充耳不闻,只是平淡地争论——她说的另一个话题。
此话一出,“罗清野”一愣。
可当她还想质问的下一秒,她的灵魂,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回了现实。
她看着眼前熟悉又老旧的天花板,哑然失笑。
笑着笑着,从眼角滑落的泪水,浸湿了枕边的枕头巾。
“什么东西……”哪有这么憋屈的梦……
哪有这么毫无道理的梦……
“罗清野”哽咽着,止不住的泪水,宛如流淌的热泉,灼烧得脸颊生疼。
悬挂在墙岩上——嘀嗒作响的电子钟表逆轴转换。
直至时间停在了被称为过去的那一刻,它才恢复了正常。
一栋高楼的平台上,黑夜中,隐约站着两个身影。
徐君寒陡然站在一栋高楼之上,忽的,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他静静地看着不远处——高秋颜那坚毅的背影,仿佛倾诉着说不尽的言语。
可狂风中,只有二人的沉默。
转过身看向他的她,笑容可掬。
只是下一秒,她毫不犹豫向后纵身一跃,坠入那深不可测的黑夜之中。
他慌忙跑上前,看着空空如也的手中,突然沾满了发黑的血渍。
原本空无一物的身后,溘然传来陌生女孩的笑声。
憨厚的笑声,却是那么刺耳。
她正低下头——静静地观察着徐君寒惊慌失措的表情。
下一刻,她从身后掏出那把浑身是血的匕首,狠狠往什么方向刺去。
他伸出手,惊恐得猛抬头。
眨眼间,徐君寒猛然从身后的沙发上惊坐起。
看着高秋颜和高锦彬投来担心的目光,他如鲠在喉。
在醒来之前,他听到“高秋颜”絮絮叨叨的声音,在耳边萦绕。
她蹲坐在青年身旁,自顾自地小声嘀咕:“不会吧,这就昏倒了?”
见他醒来,高锦彬的语气里,似乎有些愧疚的歉意,喟然长叹:“是我误会了……抱歉。”
徐君寒抬头看向刚才原本勃然大怒,而截然不同的男人。
他蹙着眉头,难以置信。
刚才到底是……
哪个才是梦,哪个才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