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临风浑身一震,猛地睁开了眼。
“诶,醒了。”谷瑞见惯了这种场面,头也不抬地说,“妹,哪儿难受吗?”
临风的眼神还没有聚焦,直直地盯着正上方的房梁,眼睫随着眨眼的动作,动得很慢很慢。
明熹心跳渐渐快起来,她等着临风醒来的这一刻等了很久很久,但这一刻真的到来时,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甚至木讷得和昏睡十几日的临风不相上下。
她稍微往前蹭了蹭,把自己送入临风视线,企图吸引她的注意:“……临风?”
视线被遮挡,过了好一阵,临风才转动了眼。
她先是有些茫然地盯着明熹的脸看了一阵,然后视线下移,落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
“呃……”明熹突然后知后觉地有些窘迫。
她突然手足无措起来,怔愣半晌,然后略显匆忙地把临风手放回了她身侧,又牵着被褥,帮她盖好。
她做完这一套动作的全程,临风都没有什么动作、表情,似乎也对此没有什么异议。
“唉哟,”谷瑞痛心疾首,“不会是傻了……”
“咳咳……”
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句“傻了”刺激了,临风突然咳了几声,像是想要说话,但嗓子干涩得发不出声。
明熹赶紧拿了水,又阻止了谷瑞想去掰临风的头的动作:“没事没事,师姨我来——”
她双手托着临风的肩,让她靠在自己的腰上,然后才把杯子递到她的唇前。
临风眼睛半睁不睁,就着明熹的手喝了两口,然后停下来,慢腾腾地把自己的手从被褥里掏出来,扶上杯子,又继续喝。
“好好好……”谷瑞在一旁瞪着老眼端详,“没傻,看上去机灵多了。”
明熹:“……”
临风的手扶在杯子上后,指尖难免和明熹碰到了一起,一时让人分不清指尖的那股温热是来自杯子中的温水,还是来自谁的手。
把一杯水喝了大半,临风才把脸偏到一边。
明熹会意,把杯子拿开了,但临风脑袋又迅速歪了回来,枕在了她的腰上,闭上了眼。
明熹就不敢动了。
她和谷瑞说:“师姨,那个,她醒了的事儿,要不咱先别给师母说?师母知道了,免不得要来问事儿呢,她现在精神不好……”
“你是不是忘了这是我的院子?”
方能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把明熹吓得一抖。
明熹:“……”
果然是“关心则乱”,现下看来她不仅“乱”,而且人也变傻了。
方能进来,两指在临风手腕间搭了一把:“至少还得歇个十天半月。我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吗?那些事,等她好了再问。”
明熹:“……是,是。”
她低头看了看,发现临风像是再次睡着了,于是托着临风的后脑勺,打算把人放回塌上。
“唔……”
临风突然闷哼一声。
明熹吓得赶紧停了动作,双手合抱着她:“怎么了?哪里疼?”
“……疼。”
临风还说了几个字,但气息太过微弱,叫人听不清。
明熹俯身,轻声问:
“什么,哪里疼?”
临风:“全身……全身都疼……”
明熹这回听清了,那一瞬间,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仿佛疼得也是自己,身体里一副心肠都被绞在了一起。
她顿时也顾不上什么抱或不抱、要不要放回床榻的了,下意识把人往自己身上搂了搂,忙问谷瑞:“师姨,这怎么办呢?”
“……”
谷瑞对上明熹那一副呆样,内心五味杂陈:“嗯……那也没法儿呀。吃些麻醉的药,你也不肯吧?只能将养着。”
“如果是这样的话……”明熹担忧道,“好像确实不方便让她住在我那儿。要不还是暂且住在师母这里吧?不然……”
“唔……”
临风又闷闷地呜咽了一声。
明熹话也不说了,忙低头问:“怎么了?”
临风费力地吧眼睛睁开一条缝,轻轻咳了两下,像是在适应嗓子,随后说出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我……在哪儿?”
“在巫门,我们在巫门,很安全。”明熹轻声细语道,“这里是我师母的院子,我师母你还记得吗?就是之前你半夜来后山找我,磕到膝盖走错的那一次。当时就是我师母给你治的伤。”
“……嗯。”临风反应了一阵,“那‘回’呢?回哪儿?”
“回我屋子,”明熹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我本来想带你去我的那间屋子住,但是现在看来……”
“嗯,”临风说,“要去。”
“啊?”分明是明熹自己先提的,此刻她却有些结巴,“所、所以,你想去我那里住吗?”
“嗯,”临风飞快点着下巴,“想。”
近距离目睹全程的谷瑞:“……”
本来都打算走了的方能:“……”
于是就这样,临风顺畅无比地迁居到了明熹的那间小屋。
出于一些不可言状的心理,明熹再一次拒绝了担架。
她用被褥把临风一裹,双手横抱着,绕过半个后山,慢慢走回了自己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