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故文说着,就要拎起柜台上的衣服,单念致按住他的手,说店里安排配送,任故文一顿,很快反过来抓住单念致的手,轻声道:“刚才走神了。”
出了门,单念致悄悄歪头打量身旁的人,觉得任故文有些不对劲,他身上弥漫着一股近似忧郁的氛围,若要找一个画面来描述,那就是春日蒙蒙细雨中,江南小巷站着一个背着行囊的书生,在原地踌躇踱步。
前路未卜,需要足够的时间斩断后路,才能下定决心,奔赴新的前程。
任故文不说,单念致便不明白。
两个人找了家饭店吃饭,点好菜服务员离开,单念致看周边无人,抓着任故文的手捏了捏,犹豫着问道:“你怎么不高兴,是身体不舒服了吗?”
单念致另一只手已经开始往任故文口袋里掏,去找他今天新认识的药瓶,任故文按住,摇头,没提自己的身体状况,而是问道:“念致,木板床很硬,你的腰疼不疼?”
大庭广众下,这是在问什么!?
单念致红了脸,收回手指,垂着眸,说话也慢吞吞的,道:“没有,我才不是没力气的弱小子,任故文,我很耐造的。”
任故文望着虚幻的灯光,眼底闪烁了一瞬的迷茫,很快坚定道:“念致,现在我有的不多,但我会努力的,你想要的我尽全力给你。”
单念致咬着牙关,憋了半天,低声道:“这些,等你的心脏好了再说。”
“我知道,”任故文垂眸,很轻的搂了他一下,“心脏是一个不确定因素,要和你在一起,给你最好的一切,就得先接受治疗。”
“念致,”任故文叫他的名字,这次声音落在了实地,不再轻飘飘的,“我不会一直让你受委屈的。”
“不委屈,”单念致说,一只手背过去,碰了碰自己的屁股,心道,这种事情,也不是很着急,我还小呢,不贪。
两个人各怀心事的沉默下来。
手机铃声打破寂静,任故文拿出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来源地显示是望海市,任故文点击接通,说了句你好。单念致挨着他,凑耳朵听了听。
“任先生,单念致在你身边吗?”
手机里的女人声音很冷厉,蕴含着难以压抑情绪的愤怒,是沈墨雪打过来的。单念致意识到,没等任故文回应,立马夺过手机,问道:“在呢,沈总找我什么事?”
很平静,尾音甚至带着笑意。
“念致,”沈墨雪叫他的名字,说,“你还要和那个大学生厮混多久,真不打算回家了?”
和单念致说话时,沈墨雪的姿态放低,甚至带着试探。说实话,单念致很抗拒这种示弱,如果沈墨雪和单唯一样,态度恶劣些,单念致会强硬的和她对峙。
但现在这种情况,身上的刺不受控制的软了下去,单念致很轻的声音叫了一声沈总,说,“我要参加高考,暂时不会回家。”
也许单念致天生就有伤人的能力,他又说,“我现在过得很好,您不要总是来打扰。如果只管理公司的员工不能满足您的管教欲,那您或许可以考虑领养一个孩子,放心,我不会阻拦半句。”
单念致是真心为沈墨雪着想,因为他知道,自己作为儿子,担不了应有责任,沈墨雪该做别的打算。
打电话的时候,沈墨雪就在公司,单念致听到手机里一声声的沈总好,她应该是在办公区。有人拿了份文件找沈墨雪签字。
单念致想说忙去吧,挂断吧,还没开口,听到沈墨雪先一句话让那名员工待会去办公室,而后对单念致道歉,说,“上次是因为你爸的原因才没参加高考。”
隔着话筒,很难揣测一个人的真实表情,但单念致知道,这是她在推卸责任,明明当初她对单唯的做法是默认的。
沈墨雪继续道:“念致,我希望你像寻常孩子一样,留在望海读大学,读你喜欢的专业,毕业后和一个喜欢的人结婚。”
说到这里,沈墨雪顿了顿,问他,“你坚持和那个大学生在一起,那小琳怎么办?全世界都知道你们订婚了,现在你这个未婚夫跑了,你有没有考虑过小琳的感受?”
“任故文知道你订婚了吗?如果他知道还硬要和你在一起,那他就是你们婚姻的插足者,这种人人品有问题,你别被他骗了还帮他数钱呢。”
话筒没那么隔音。
他们的位置那么近,单念致可以第一时间听到沈墨雪的声音,那任故文也一定听到“订婚”这两个字了。拿着手机的那只手虚了力,握不住千斤重。单念致才是这段感情的背叛者,是他骗了任故文。
隐瞒就是最大的欺骗。
单念致才是该人人唾弃的渣男。
一瞬间,万种情绪奔赴心头,他不敢抬头去看任故文,只觉得自己又要被母亲害死了。
任故文像是古代的名门正派,高风亮节,道德感很强很正,一定接受不了单念致和别人订婚。
尽管那场联姻实质只是两个被逼无奈孤勇者的联盟。
单念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电话没挂断,手机里沈墨雪滔滔不绝,单念致都听不到了,那种被水淹没的窒息感再次袭来,他的呼吸逐渐衰弱,趋于平静。单念致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了任故文。
“订婚是真的,”单念致听到自己这么说。
服务员把摆盘精美的菜肴端过来,放在了桌子上。舒缓的音乐流淌过每一处,窸窣的走路声,交谈的说话声,碗碟相碰的声音,单念致都听到了,唯独听不到任故文的声音。
单念致很慌,脸色逐渐苍白,却还是拉扯着任故文的衣袖,解释道:“我和小琳都是被迫的,如果我不答应,就会一直被关在家里,小琳她也一样,不和我订婚,她父母还会给她找别人,我们这么做只是缓兵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