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云香和青一离开农妇家继续赶路，打算一鼓作气走出永无村，谁知不到一刻钟，原本还算晴朗的天气霎时乌云翻滚，飞沙走石，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狼狈之下，青一背着云香躲到了一处破庙里。
这是座荒废已久的阎王庙，阴森冷清，蛛网暗生，尘土扑面。
青一收拾出来一小片干净的地方，从包袱里掏出兽皮垫在地上，这才示意云香坐下来休息。
他们随身带的有食物，不过两人这会儿都还不饿，也就没有动。云香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着玩，青一苍绿色的眼眸专注地盯着她。
庙外风雨大作，两人之间的气氛却竟然算得上是温馨。
“这鬼天气，怎么好端端的下这么大雨！”突然，一道粗哑的咒骂声在破庙门口响起。
云香闻声抬头，见两个穿着粗布衣褂的村民边掸着身上的雨珠边迈进了阎王庙，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咒骂着。
云香注意到其中一个村民手里拎着一只毛发鲜艳的小狐狸。那小狐狸垂着头，奄奄一息。
“哟，善哥你看，这荒山野岭的，哪来这么个美人！”拎着狐狸的村民发现了云香，兴奋地叫道。
被叫做善哥的男人面相跟善半点关系没有，反而一脸横肉凶神恶煞，他顺着同伴的指引抬头一看，被横肉挤压的三角眼里顿时迸发出淫邪的光。
美人虽美，不巧的是旁边还有个护花使者。两个人对视一眼，先暂时按捺住了内心的蠢蠢欲动。
“老三，别大呼小叫的，影响到人家姑娘休息。”戚善道。
“是是是，善哥说的对。”老三咧嘴朝云香装模作样地作了个揖：“这不是村里许久不见外人来了，一时瞧见美……姑娘就激动了些，激动了些。”
云香冷冷瞥了他们一眼，并未言语。
但显然这两个看不懂眼色，边说边往试图往云香这边走。
青一不动声色地幻化出蛇尾。
察觉到青一的意图，云香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她轻轻用脚踩上他的尾巴尖碾了碾。她不想青一大开杀戒。
“姑娘从哪里来……”四个人的距离只有几步之遥，老三挪动步子企图往前凑。
“站住。离我远点。”云香冷不丁道。
老三讪笑着的脸登时便阴沉了下来，死娘们儿，给脸不要脸。他朝戚善使了个眼色 ，想要硬上。
云香站了起来，掩着鼻子道：“两位大哥别误会，今日能和二位大哥同在此处避雨，也算是一种缘分。快到午时，想必两位大哥也饿了。小女子出门时略备了些干粮，本来是想要邀请两位大哥一同用午饭的。但是……”
云香咬了咬下唇，为难地看了一眼老三手里拎着的狐狸，“这小东西味道着实大了些，有它在旁，小女子怕是吃不下饭。”
戚善二人本就目的不纯，美人含羞带嗔的一段话说下来，早就让两人晕头转向了。更别提云香随即从包袱里拿出了肉干和水灵灵的果子。
“老三，听到了吗？你把那小畜生手脚捆上扔一边去，别打扰姑娘雅兴。”戚善道。
“可是……”这只狐狸是他们蹲守一个月好不容易才捉到的，这小畜生狡猾的很，万一给跑了怎么办。
老三张了张嘴，但瞧见戚善已经施施然在美人旁边坐下了，便也三两下捆了小狐狸，将它绑在了废弃的祭桌上。
小狐狸早在云香嫌弃它臭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只是没有力气动弹。这会儿被老三粗暴的动作弄疼了，从喉咙里发出嘤嘤的委屈低泣。一双带着泪雾的眸子可怜巴巴地望向云香。
云香拿出几块烤好的肉干，戚善二人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云香的动作。
因为没用什么香料，再加上青一的技术，烤肉又干又硬，所以味道并不怎么好。
但这毕竟是肉啊。
戚善二人齐齐咽了口唾沫。早上出门时只吃了稀粥，此时饥肠辘辘，看着烤肉不由得眼冒绿光，大口大口地往自己嘴里塞。
云香往祭桌那边瞟了一眼。
青一存在感本来就低，他如果有意让别人忽视他，更是让人注意不到他的存在。此时他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
……
戚善二人一边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肉一边不住地拿眼睛在云香和装着干粮的包袱之间乱瞟。
云香心里厌恶，面上却丝毫不显。
“姑……啊！”老三咽下最后一口肉，腆着脸想再要，才开口却猛然看到——那只狐狸不见了！
“那小畜生呢？！”戚善也变了脸色，目光不善地盯着云香：“你旁边那个男的呢？”
“好哇，你们两个联起手来耍我们玩儿是吧！”
“两位大哥说的哪里话，小女子本就厌恶那东西的气味，又与它无冤无仇的，犯不着为了它开罪两位大哥。再说小女子诚心诚意邀请两位大哥一同用饭，我、我夫君只是怕两位大哥吃不饱饿着肚子，因此不惜冒着大雨去外面寻找食物……”
云香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故作柔弱地道：“那小东西天生狡猾，惯会捉弄人，想必是趁我们不注意咬断绳子偷偷跑掉了。不过它受了伤，应该跑不远，咱们快点去附近找找！”
戚善的视线狐疑地打量着云香，但云香话里话外似乎都在为他们着想，脸上的焦急也不似作伪。
“算了，左不过跑了一只小畜生，跑了就跑了吧。”戚善大手一挥，招呼老三坐下，继续埋头往嘴里塞烤肉。
**
这场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所幸戚善二人皆是有色心没贼胆的怂包，雨停了就被青一吓得离开了阎王庙。
二人走后，云香朝青一伸出了手。
一只巴掌大的小狐狸被放在了她的手掌心。
小狐狸蔫的，似乎没什么精神，只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眼云香。对自己眼下的处境似乎并不关心。
云香拨了拨它的小爪子，在它身上检查了一圈，没有发现伤口或者血迹。只是火红的狐狸毛脏脏的，看样子应该是掉进陷阱之类的地方被活捉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青一淡淡地道：“它没事，装的。”
小狐狸龇牙咧嘴地“嘤”了一声。
云香喂小狐狸喝了点水，又给它吃了个小果子，便对它道：“休息好了就回家去吧。”
小狐狸蹲在云香脚下，可怜的一小团，歪着脑袋看了看云香，似乎是在理解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忽而用力抱住云香的腿往上爬，扑进她的怀里撒娇似的蹭了蹭——
下一秒，它就被人捏住后脖颈提了起来。
青一面无表情得把狐狸扔到地上，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字：“走。”
＊＊＊
云香和青一准备继续赶路。
谁知还没走出阎王庙，门口便呼啦啦涌出来一群村民。
为首的赫然是去而复返的戚善与老三。
云香和青一准备继续赶路。
谁知还没走出阎王庙，门口便呼啦啦涌出来一群村民。
为首的赫然是去而复返的戚善与老三。
“美人儿，又见面了。”老三轻佻地吹了个口哨。
“你们这是干什么？”云香道。
老三没有正面回答云香的话,哼笑道：“那只小畜生呢？”
人群乱哄哄地发出声音：
“三哥三哥，我看到了，在那里！”
“快快快！抓住它！”
“别让它跑了……”
“不好了它要跳窗！”
村民们争先恐后一拥而上，小狐狸吓得东窜西跳破窗而逃。
“蠢货。”眼睁睁看着小狐狸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戚善咬牙切齿地低骂道。
“善哥，那他们两个……”老三小心翼翼地看着戚善的脸色说道。
“把他们都带走。”
青一欲要上前，云香眼疾手快拦住了他。
她对青一摇了摇头，不可贸然动手，先看看这些村民究竟想干什么。
＊＊＊
云香和青一被他们关进了一处没有窗户的柴房里。
夕阳渐渐隐没了余晖，柴房里阴冷潮湿。一丝丝寒意顺着后背一路蜿蜒而上爬到发麻的头皮。蛇是冷血动物，云香窝在青一怀里，只觉得牙齿都在打颤。
于是她果断推开了青一，自己缩在了一处角落里。
夜愈发深了。
永无村的夜寂静的可怕，连别说鸡鸣狗吠，连一丝风声似乎都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