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黄娘子端着热粥进来了，张奶娘边吃着粥边和黄娘子说着近况，三个小孩子在阿丹的带领下跑去了灶房看蛋。

黄娘子回过头对着张奶娘高兴道：“你家狗儿瞧着也是一个懂事的性子，要少操心很多。”

张奶娘叹了一口气：“他不懂事就要挨打，从小便学会了察言观色。”

黄娘子也知道张奶娘相公不是一个好东西，一不顺心就打骂妻儿，安慰道：“现在出来了就好，到时候在唐乡找个活计，也能养活你们两个，你们两个能出来想是也费了很大的功夫，后面躲着你相公过自己的安稳日子便是。”

张奶娘点点头，脸上带着点笑意，咽下一口粥后笑道：“现在可不用躲着他了？”

黄娘子好奇道：“为何？”

张奶娘又刨了几口粥高兴道：“他死了。”

黄娘子震惊：“怎么死的？”

张奶娘稍微填了填肚子，倾诉道：“他偷了我藏好的钱，打了我一顿后出去花天酒地，喝多了酒，夜晚回来不小心跌落在村前的河水里，过了几天被浣衣的婆子瞧见了报了里正，带着他浮肿的尸体找到家里我才知道。虽说当时想到家里没了男人哭晕了过去，但是醒来后心里却高兴得很。”

黄娘子拍拍张奶娘的手安慰道：“他是自己找死，可怪不了别人。虽说钱没了，好在相公也没了。”

张奶娘点了点头，又盯着手里的粥碗，不一会儿几滴眼泪滑落到碗里，她哽咽道：“他是罪有应得，遭报应的。”

随后又将碗勺放到被褥上，掩面痛哭起来：“他活该被淹死！是我儿找他寻仇来了！天杀的连自己的亲闺女都下得去手啊，死了都得下十八层地狱！呜呜呜……”

黄娘子赶紧上前拍着她的背脊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随即又一惊：“狗儿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你……你怎么说……”

张奶娘嚎淘大哭，哽咽道：“他把我的狗儿……淹……淹死……在河里，就是他死的那条河！”

黄娘子一听心疼地将张奶娘抱住，她想到要是阿丹出了这样的事，她恐怕想死的心都有，两人抱头痛哭起来。

过了一会儿张奶娘擦了擦眼泪，眼神上扬，回忆着春节的那段日子继续说道：“我被唐家赶出门，黄屠夫也帮我要到了工钱，身上好歹有些银钱，回家也高兴，还买了我儿最喜欢吃的糯米糕，还给她买了……买了新棉衣，却没想到……却没想到……”

张奶娘眼睛瞬间浸满了泪水，缓了一会儿：“那天杀的说，说狗儿在河边浣衣时，掉进河里淹……淹死了呜呜呜……”

黄娘子一听气得胸痛，大怒道：“狗儿和阿丹一般大，那么小如何能浣衣！她那么小让她独自一人去河边浣衣，这不是生生将她往死路上逼吗！天杀的他怎么狠得下心！”

张奶娘哭骂道：“那个猪吃狗.日的，和那唐地主是一个货色！嫌弃我儿是个女娃，舍不得那点粮食设毒计要了我儿的命啊……”骂着骂着大口喘着气呼吸急促起来。

黄娘子见她呼吸急促双手发抖僵硬，赶紧伸出手将她口鼻捂了一会儿，过了几息放开，见她好些了，便将她放下，让其好好躺着休息。

张奶娘闭上眼睛，她之前没人倾诉一直压在心里，如今痛快说了一场心里压着的大石头仿佛小了许多。

她摸索着黄娘子的手拉着继续道：“没了狗儿我也活不下去了，失魂走到河边投河时，看见石桥下缩着一个小乞儿，远远瞧着同狗儿差不多大，躲在一个石头后面蜷缩着瑟瑟发抖，我当时就在想，如果没有人收留他，他也要和我的狗儿一样死在这个冬天吧。”

于是她就将爱女的心思转移到小乞儿身上，将他带了回去洗干净，穿上了新棉衣，给了他热吃食，给了他名字“狗儿”。

她相公不满家里又多了一张嘴，便打骂她俩，但张奶娘本就对他恨之入骨，趁他睡觉的时候拿了粗木棍就往他身上招呼，差点将他打死。

她相公是个色厉内荏的人，看着她恨不得扒了他皮的凶狠样，吓得不敢在家里睡觉，不是跑去同村亲戚朋友家，就是去窑子，但是白天经常趁着她不在家打骂狗儿，她吸取了教训，后面走哪就带着狗儿。

狗儿也是个听话懂事的，小小年纪便帮着干活儿。

“他死了之后，他家里的兄弟想要争房子土地，便污蔑我和别人通.奸生了狗儿这个私生子，在族谱上划掉我的名字，将我赶出了村子。”

黄娘子紧了紧她的手，她继续道：“我本就不想在那个伤心地多待，走了和狗儿更自在些，只是我名声不好了，周围村子知道了都不让我做工，这才带着狗儿走了好些天来到了唐乡。”

黄娘子安慰道：“那村子穷乡僻壤恶人多，谁稀罕，来到唐乡好，有熟识的人，活计也多，你也是个勤快的，定能将把你和狗儿养的好好的！”

张奶娘扬起嘴角点了点头，这几天她也是强撑着，如今心里松快了不少，不一会儿便放松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