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枕原是新婚夫妻用的对枕,做成鸳鸯相偎的模样,寓意美满姻缘、恩爱一世。可在王府,这枕头的象征意义早已荡然无存。无论是王公还是王霖,府中风气□□不堪,男女不忌,甚至同床共枕者夜夜不同。这出戏以《鸳鸯枕》为名,分明是一场赤裸裸的讽刺。
王府之乱,早在王公年轻时便已埋下伏笔。
话说这王公原是邕州人士,出身大户,幼时读书识字,家道中落后便随父母经商。十八岁那年,他上京赶考,途经荷塘时救起一名落水小娘子。未曾想这小娘子竟是汴京一富商最宠的小女儿,二人一见钟情,不久便结为连理。本该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谁知王公娶妻后便沉溺房事,荒废学业,考试屡屡落榜。索性,他干脆随岳丈从商,没想到竟天赋异禀,商场上运筹帷幄,几年后便能独当一面,最后成为汴京有名的王员外。
王公的发家史堪称传奇,但也埋下了王家日后混乱的根基。作为一个自小接触商场的精明之人,他对金银极度执迷,从不愿意在任何事情上吃亏,哪怕是在家族内部。故而,他一方面在汴京站稳脚跟,一方面疯狂扩张商行势力,凡事以利益为先,对家中妻妾子女也不过是一种交换筹码。表面上,他是一个成功的商人,精于算计,然而王家的家风早已腐败。
王公在正室诞下一子一女后,又纳两妾,添了庶子庶女。可这王公风流成性,在邕州时便对府中养娘、厮儿们动手动脚,成家后更是变本加厉,毫无顾忌。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嫡子王霖耳濡目染,被养得嚣张跋扈,风流成性,甚至青出于蓝。而庶子王霏却在这等环境下出落得知书达理,性情温雅,经商颇有天赋。
王公原想让王霏入仕,王霖承家业,可惜王霖目不识丁,经商一窍不通,便花钱买了进士出身,又捐了个闲职,只知花天酒地,银钱挥霍无度。然而家业总需有人打理,王夫人却不愿将权力交给庶子王霏,便只许他在铺子里做事,却不授实权,甚至不让他考科举。
更甚者,王夫人百般欺辱王霏之母柳二娘。柳二娘本是京城名妓,才色俱佳,性情清冷,因得王公宠爱而入府。可随着王夫人年岁渐长,手段愈发狠辣,传闻王公曾有意改立嫡子,王夫人便对母子二人更加严防死守,处处刁难。
游稚听得啧啧称奇,王家的腌臜事比戏文还要精彩,他几次想嗑瓜子喝茶,奈何人设限制,只能正襟危坐,耐着性子继续听。
王霖的妻子原是他最先怀疑的对象。动机显而易见——受不了丈夫夜夜不归,还在外胡闹。但转念一想,古时三妻四妾乃是寻常之事,王霖虽不爱她,却也未亏待她,她即便心生怨怼,也不至于谋害亲夫,毕竟她还有个十岁的儿子,王霖死后,对她母子来说未必是好事。
相比之下,柳二娘母子的嫌疑更大。王霖在,王霏便永无出头之日,而柳二娘受尽欺凌,母子二人若要翻身,王霖的死是最直接的捷径。
更有趣的是,游稚无意间听楼中小唱们窃窃私语,说王霏与王霖的妻子私下情投意合。这事虽无实据,但若是真的,以王霖的性格,倒也不见得会如何计较,可要是传扬出去,对王家名声毕竟有损。
另外,王府还有个耐人寻味的人物——王公的小妾,本是王霏的养娘。王公当年原是将她作为王霏的通房丫头,伺候妥当再娶作妾室。可这小妾虽非国色天香,却生得温婉柔媚,吴侬软语,娇声细语极是勾人,王霏对她厌恶至极,王公却宠得紧。
“原著里写了这么多王家的破事?”游稚听得头疼。
“书里倒是没有写这么多细节,但设定上确实是这样的。”168号淡淡道。
游稚将身体交给系统操控,让它按着剧本自动回应,他则在脑内继续分析。
“如果这三奶奶真的和府里的厮儿们不清不楚,她又何必杀王霖?”
168号答道:“你这个问题问得很好,我也不知道。”
“……”游稚翻了个白眼。
“不过,倒是可以告诉你个消息——王霖的亲妹妹,竟然是王夫人与管家所生。”168号意味深长地补充。
游稚差点被呛到:“这王府里怎么就没个正常人?”
“表面夫妻,各玩各的。”168号不以为然,“人类真是奇怪。”
“别胡说!”游稚反驳,“这是小说!是假的!现实世界里才没几个正常人会这么干!”
168号冷哼:“古今中外,皆有此事。我倒是觉得,你们人类除了沉迷情欲,就没别的追求了。”
游稚气急败坏:“我还是个十八岁的青少年!别跟我聊这些乱七八糟的!”
168号轻笑:“呵,别怪我没提醒你,没多久你就要被……”
它话音一顿,像是意识到什么,立刻改口:“差点被你绕进去。”
游稚狐疑:“你刚才想说什么?”
“没什么。”168号闭麦,装死。
游稚:“……”
直觉告诉他,后面要发生的事,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离谱……
游稚渐渐意识到,168号没说出口的部分,才是这场游戏的关键。一路走来,剧情虽围绕命案展开,但整体仍算中规中矩,几乎让他忘了这是一本男欢男爱的小说。事实上,他到现在都没想过谈恋爱这回事。
在现实世界,他最大的愿望一直很单纯——赚钱、填饱肚子。打工时,他最大的忧虑是如何维持生计,等到出道后,生活条件虽比普通人好上不少,但早年的困苦经历仍让他习惯性地囤积食物、存钱,总觉得有备无患才心安。
但如今,程澍忽然成了某种无法忽视的存在。
这边程澍话锋一转,说起王家的事,语气却意味不明:“听闻游公子为李捕快奏琴、斟酒,真真羡煞旁人。”
游稚刚端起茶盏,指尖微微一抖,差点将茶洒出来。他从脸颊到耳根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眼神瞬间软了下来。
这股异样感,让他有些警惕。
他连忙调整情绪,压下莫名的心跳加速,按系统预设的人设回应道:“我正要吩咐小童端些吃食上来,答谢程捕头昨日出手相助,还请程捕头赏脸。”
程澍淡淡一笑,倒也不再客套。
趁游稚与小童交代事情的间隙,他轻声吩咐李捕快退下,随即在游稚回来前,若无其事地坐回原位。
等游稚回来,手上多了一个医药箱,里面装着治疗跌打损伤的外用药。
游稚让程澍坐下,随即取出金创药和棉花,准备替他处理伤口。
最困难的那几年,他连垃圾都捡过,受伤更是家常便饭。包扎、搽药这些事,他再熟悉不过。只是没想到,第一次在别人身上动手,竟是在这个荒诞的世界里。
他轻轻沾取药粉,小心翼翼地扑在程澍眉骨的伤疤上。
虽然已经结痂,但明显能看出伤口不小,几乎生生削去眉峰的一窄条,使得原本凌厉的五官添了几分桀骜之气。偏偏程澍生得俊朗,即便如此,仍旧风姿不减,甚至更添一分狠戾的魅力。
游稚涂得很小心,可到底还是不小心碰到了伤口,裂开了一丝,渗出些许血珠。
他一惊,下意识地用手指去抹。
“疼吗?”
没想到,程澍竟然直接抓住了游稚的手。
游稚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他低头,竟将那只沾着血的食指含进嘴里,轻轻舔去血珠。
游稚的大脑瞬间宕机。
他瞪大眼睛,身体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程澍似乎很满意他的表情,松开他的手,低声道:“冒犯了。”
语气平静自然,好像方才那举动,不过是寻常事。
游稚回过神来,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立刻在脑海中疯狂呼叫168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