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肠!粉肠!!刚才那是怎么回事?程澍哥为什么要舔我的手?!多不卫生啊!”
168号模拟了喷水的声音:“噗——你这孩子有点缺心眼,刚才那一幕的重点是这个吗?”
“当然是这个!他刚才含住我的手指了啊!”游稚快疯了,“而且——”他猛地顿住,脸色骤变。
他忽然想起,下午时因为一直待在房里,他找不到洗手的地方,所以——
“我上完厕所没洗手啊……”
168号沉默三秒,然后笑疯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游稚:“……”
他现在只担心,程澍会不会因此闹肚子。
游稚愣愣地盯着程澍,后者倒是神色如常,似乎对刚才的举动毫不在意。他随意地擦去脸上的血迹,手法娴熟,好似早已习惯。
“游公子可是怕了?”程澍忽然低笑。
游稚嘴角一抽,心想:“不是怕,是嫌脏!”
然而剧本没给他选择的余地,他只能强行挤出一句:“程捕头行事果然与旁人不同。”
程澍挑眉,语调似笑非笑:“如何不同?”
游稚深吸一口气,脑子里迅速组织措辞:“旁人若受伤,定是让大夫或仆役处置,程捕头却是自己来。”
程澍勾唇,似乎对这个回答颇为满意。他抬手轻轻拨开游稚耳边的一缕发丝,语气意味不明:“游公子总是这般会说话。”
游稚背后猛地升起一股凉意。
不知为何,他忽然有种被盯上的感觉。
游稚正思考着该如何表现之际,两个小童一前一后端着酒菜进来,才让刚才的事翻了篇。他中午吃多了,这会儿一点也不饿,便招呼程澍用膳,自己则悠然地跑去弹琴。
游稚弹琴时超尘脱俗,仿若天人,不知者望之,只觉此人该应天上有,多看一眼都是亵渎。而程澍饮酒时则透着一股快意恩仇的血性,令人觉得他所在之处,便是江湖,哪怕死在他的刀下,也算不枉此生。这二人明明性格迥异,气质更是相去甚远,可竟莫名地相得益彰,仿若太极之阴阳,相生相依,调和天成。
酒饮干,香燃尽,程澍走到琴案另一头坐下,单手托腮看着游稚,语气随意却带着试探:“今日申正时,我去了一趟陈掌柜的香铺,他却说做不了游公子的香,也不知里头有什么玄机?”
游稚答道:“方子倒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其中确有一味花,是我从苏州带来的。我在后院种了些,程捕头若是想要,我去采一些来便是。”
程澍笑了笑,随即道:“能否与游公子同去?”
游稚略一思索,道:“请随我来。”
行至后院,游稚随口介绍道:“此花名为两相宜,因花朵生得奇特,内外各一层,内层白色,带栀子幽香;外层粉红,透桃花馥郁。一淡一浓,一素一艳,既可分摘,又可相合,皆自成妙境,故名‘两相宜’。”
程澍伸手轻触一朵花瓣,指腹拂过柔软的纹理,嗅了嗅,果真清雅宜人,颇为独特。
游稚眼神微垂,抚过枝叶,神色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苏州极常见。”他顿了顿,语气淡淡,“只是我家中园子里的花,早在家道中落后便被剪去售卖,后来连院墙都拆了……这些种子,是母亲当年留给我的,我随身带着,才在此地得以落根。”
程澍闻言,目光微动,细细打量游稚,像是想从他那始终风轻云淡的语调中,听出几分掩饰下的情绪。
游稚熟练地剪下些花,装入竹篮,递予程澍。
“以水浮印香的用量,这一篮足够制成十饼香,每饼可燃一整日。因熏香燃烧稳定且缓慢,亦可用以推算时辰,极是便利。”
程澍接过花篮,正欲言语,一阵风忽然拂过,带起游稚白色的丝质鹤氅,与他腰侧的红色翡翠流苏交错翻飞,飘然若画。
程澍静静看着眼前人,眸色微深。
忽然,他取出两朵两相宜,插入游稚的发髻。
游稚微微一愣。
自知晓这时代男子无论身份高低皆喜簪花,他便习以为常,哪怕每日三次小童都要换着花样给他装扮,他亦无所谓。可程澍这动作,却叫他莫名有些心虚。
他望着程澍,心思一动,竟鬼使神差地也取两朵花,簪入程澍发间。
程澍微微怔住,随即轻笑道:“多谢。”
游稚看着眼前这位常年素衣、不穿官服、却又能让汴京城人尽皆知的男子,心中不免感慨。
程澍五官深邃,英俊阳刚,照理说戴上花该是格格不入,偏生毫无违和之感,反倒使他那本就近乎妖异的气质,添了一丝恍若凡人的温柔。
游稚簪花时,程澍的眸色微深,但很快掩去,依旧笑意浅淡。
回程途中,程澍不经意地说道:“两相宜,本是无毒之物,然若与点星子一同服下,便可化为剧毒。服后口角流涎,双目红肿,死状凶惨,尸身呈怒目圆睁,口舌青紫。”
游稚脚步一顿,蓦然回头看向他。
程澍也停下,静静地与他对视。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滞。
半晌,游稚轻轻一笑,道:“程捕头知晓得倒是清楚。”
程澍微微颔首:“查案之人,自当多知些旁门之事。”
游稚不语,伸手掸了掸袖上落下的花瓣,语气不急不缓:“此花我日日佩戴,熏香中亦有它的成分,倘若它可致命,那我早不在人世了。”
程澍眸光微闪,低声道:“自然。只是游公子此番所言,倒是提醒了我——昨夜王霖之死,尸身确与此毒所致颇为相似。”
游稚抬眸:“哦?”
“当然,此事尚无定论,还需再查。”程澍语气随意,仿佛方才不过随口一提,并未深思。
游稚看着他,半晌,笑了笑,道:“程捕头倒是会试探人。”
程澍嘴角微扬,拱手道:“承让。”
游稚敛眸,心下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