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到寒暑假,语文课老师一定要布置寒暑假游记,他默认所有家庭都会在长假出门旅游。
班上好像也真像他以为那样,收假回来,只能收回同学们□□,灵魂还在外飘荡。
他们在教室叽叽喳喳互相比较谁的旅行更有趣,假期哪部电影最好看,读世界名著小说和爱情小说的同学们互相鄙视对方,商场哪里有免税店好逛,中餐与西餐之争。
他们眼里的世界太有意思,那才称得上是大千世界,心愉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出现偏差,只得家与学校的两点一线。
至于作业,她可以在家观看纪录片或者到图书馆去翻地理杂志,名人著作,有位叫三毛的作家,对旅游最有研究,她照抄了人家不少。
心愉庆幸自己活在互联网时代,缺什么搜索什么,她是个小偷,偷窥别人幸福后又在作业本上用笔墨偷梁换柱改作自己的交上去,很意外竟获得一个大大的A。
“心悦,我总算明白世上为何唯有如此多剽窃者,只需轻松修改就可将别人人生全算作自己的,太划算,完全不用费时费力费钱亲身体会。”
“心愉,大多数作家都是从模仿起步。”
“你太偏爱我,我怎么能成为作家?不过是东抄西袭,糊弄点交上去而已。”
“好让人羡慕,随意糊弄也能被拿来做优秀范文,以后有你开创糊弄文学也不是不行。”
“才不要,想靠写作吃饭?连大文豪伍尔夫都说,女人写小说,必须有钱,还得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钱要收入五百磅,房间要能够上锁。看看我,现在连独自挣钱都做不到,躺着的也是别人家的床。”
心悦顾左右而言他,“心愉,你口气太过悲观,全然不似少女,不过大多数文豪少年时期都这样,普鲁斯特、卡夫卡……”她说出一大堆。
心愉问她,“有没听说过,世上最惨职业就是未出名作家?你说的这好几个是本来家境就富裕。”
心悦叹气,“算了,说不听你。”
一个人只要内心没有风景,任凭周围人事物再美自他双眼看去也是灰蒙蒙的,何况心愉只想挣脱她生长环境。
心愉桌上时不时会被不知名人士放上早餐甜品饮料之类食物,她全部分给周围同学。
小玉往嘴里塞一口面包,“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你连他是谁都没兴趣知道。”
有汪明娜案例在前,对于男女关系她真不敢越雷池半步。
老是吃心愉的,小玉脸皮薄,她邀请心愉到家里做客,顺便讨论功课。
“伯母会不会不喜欢我。”有同学曾经抱怨过,她母亲最不喜在家招待客人,心愉想,那一定是服侍客人以后打扫客人走后遗留物,都归到令堂头上,才令人家如此不耐烦。
“怎么会?”小玉说,“我母亲最希望我和成绩好同学玩在一起。”
心愉半玩笑半认真,“那我一定不能堕落,否则即刻惹人讨厌。”
心愉和汪明娜刚离开关家是,家中还会过节,后来日子越过越窘迫,干脆放弃,两个心中互相敌视的女人硬凑到一起过节日,谁都难受。
迷上谈情说爱后,汪明娜更潇洒,即使是过年,家里也冷冰冰,把钱留给心愉让她自己安排。
心愉想,这样繁忙,是男方带着她去见家人了吗?如果是,又会和对方家里坦白自己有个正在家里待哺的女儿吗?
小玉家里房屋不大,布置得却很温馨,进门鞋柜上上大大一瓶绣球花,瓜子花生果仁糖果摆满茶几,不像是为了迎客特意准备的,是从来如此。
心愉进门前小玉从鞋柜里拿拖鞋时,她瞥见小玉家中没有男主人痕迹,也是单亲妈妈?
她们刚坐下,同学妈妈就从厨房迎出来,像那种老式妇女,系着围裙,一手拿锅铲,一手让女儿招呼好同学。
心愉羡慕道:“你妈妈真好?”
“是吗?”小玉在幸福环境中浸润太久而未觉,反而疑惑反问,“谁家不是这样?”
正处欢乐时光她不想把自家事说出来扫兴,谁知同学接下来说:“我才真羡慕你,我妈管我讨厌,上下学一定要接送,放假出去一定要报备,对方是谁问得清清楚楚才肯放人。”
这样说,是有点不自由。
“她担心你,虽然处处有监控,但社会每日仍有安全事件发生。”
小玉悻悻然说:“吃饭还有被噎死的呢。”
吃了午饭,进小玉房间做功课,临近傍晚,伯母又要留她吃晚饭。
中饭还未消化完全,心愉原想应付吃几口,可桌上的菜不是中午剩下的,伯母又给她们重新做了一桌。
狮子头,肉沫粉丝,酸菜鱼,闻味已令人垂涎三尺,心愉管不住嘴又添三碗饭。
辛劳做饭的人最爱看别人吃自己做的菜,伯母大喜,一个劲地夸,丝毫不嫌心愉吃相欠缺优雅。
“你又该像人家学,”她数落女儿,“长身体时候要减肥,胖了又怎么长高了瘦回去就好了,现在是黄金时期。”
小玉连声说,“是是是。”又嗔怪看心愉一眼。
人一吃饱就犯困,心愉和小玉瘫在沙发上,她比小玉小几个月,恨不得立马搬进来做二女儿。
“妈妈其实十分寂寞。”小玉突然说。
身体里太多碳水,心愉脑子迟钝没反应过来。
“爸爸去世后,妈妈一直守着我过日子,太多关注放在我身上,完全放弃自己生活,心愉,这份恩情有时候压得我喘不过气。”
“努力上进,好好读书,爱护自己,以后常回家看看就是最好报答。”
“你像是在念八股文,说得好听,没有半点用处。”
心愉反问她,“我说得容易,你能容易做到吗?”
小玉把一条腿搭她身上,慵懒地说:“所以我才说没半点用。”
天下大多数父母爱孩子甚过自己多,大多数孩子却相反着来,心愉觉得艳羡他们际遇。
临走时,伯母硬塞给心愉一个红包,颇有厚度,心愉推搪不接,小玉劝她,“收下收下,不好意思,到楼下你再给我,我收着就行。”
伯母亲密地胡撸小玉后脑勺,力道不重,满眼慈爱,那种眼神心愉从未在汪明娜眼里见过。
送到楼下小区花园,小玉依依不舍地不让心愉走,她有许多少女心事。
絮絮叨叨听她说完一大通,心愉慨叹人与人差别,小玉会为整日穿校服太朴素,学校不允许化妆而烦恼。
心愉绕开,婆妈地说:“小玉多关心你妈妈,你是她全部。”
小玉不以为然地说:“反正以后有得是时间。”
心愉放弃劝她想法,把伯母给的红包交到她手上,小玉不接,“给你就给你。”
心愉打算以后过节日还有小雨生日,她用这笔钱买礼物送给她。
“心悦,人与人的际遇天差地别。”
“心愉,也许你的好际遇在人生后半程,你要埋头忍耐,厚积薄发。”
“回来看见附近有家烧烤摊位,孩子在灯下伏着桌子写作业,多辛苦,但他父母空下来时仍然耐心辅导他,心悦,常人眼中的人下人也有他们的开心,我的父母只是有诸多借口不爱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