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加心里有一瞬间的酸涩,觉得这个人怎么这么傻。哪有人能永远只喜欢一件事物,就像她追星,向来只有三分钟热度,持续热爱的时长从来没有超过三个月。
眼下,她还有一件事情想问他:“七年前,你给我发过私信,说你陷入了困境。”
尤加抬眼,掠过他低垂的眼睫。“你要是觉得这是你的个人隐私,你可以不用跟我说。”她补充道。
柏淮抿紧嘴角,他喜欢尤加,必须坦诚,但又不希望她被悲伤事所影响。
从某个角度来说,他们是同一类人,都经历过亲人逝世的伤痛。所以他特别能共情尤加。她独自一人站在墓碑前的时候,他想起自己眼睁睁看着父母火化的那一天。犹如一道伤疤被盐水无情冲刷,是痛的,锥心的痛。
“尤加......”他嗓子发紧,从她手里拿走自己的手机,点开一张合照。
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不多。柏元兴不是喜欢拍照留念的性子,自打他长大之后,孟雨嫌弃他不如小时可爱,也鲜少拍照。而他自己,更不乐意出现在镜头前。
“其实我不太想跟你说这些。”
他把照片给尤加看,她瞄一眼,大概是柏淮在M国留学的校园留下的合照。中年男人一身西装,器宇轩昂;女人优雅端庄,手提喜马拉雅,着一身贵气的缎面连衣裙,看得出面料很好。一身卫衣休闲裤棒球帽打扮的柏淮,和他们不在同一个图层。
“这是叔叔阿姨?”尤加问。
他为什么突然给她看照片?
“嗯。这是他们......”喉结上下滚动,柏淮吞咽几次,才说出口,“他们生前留下为数不多的合照之一。”
生前......?
眉间不自觉蹙起,下一秒,尤加彻底反应过来,怔愣的表情显现在脸上。
“叔、叔叔阿姨他们......”去世了?
“嗯。”应答声低吟,近乎气音。柏淮抬手,用指腹轻轻揉她眉心皱起的纹路。
尤加久久未言,目光从他脸上移开。
“抱歉,节哀。”
“不用抱歉,是我瞒着你了。”柏淮小心翼翼,像对待珍贵的宝石那般,轻捧起她的脸,指腹柔缓地在脸颊边摩挲,“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你要是想生气就生气,都冲着我来,别憋在心里。”
“我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吗。”尤加抬脚揣他,踢到了触感最疼的小腿骨处,他躲也没躲。
“你没有不讲道理。你很好,尤加,你真的很好。”
打也好,骂也好,他最怕尤加平静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不肯再与他产生任何交集。
不知道真相前,尤加迫切想寻个答案。了解实情后,却有点后悔。稀里糊涂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所有信息像五湖四海的水,从四面八方汇入。
尤加现在乱得不行。
她对柏淮的遭遇感到伤心,但暂且抛开被隐瞒这件事情不谈,尤加觉得柏淮对她的滤镜开得太大,她真不是什么乖乖女。
她有自私的一面,冷漠无情的一面,懒惰事不关己的一面。她怕担事,碰上困难的时候,甚至想像蜗牛一样缩进壳里,怵得她想逃避,想躲藏。
她没想过自己在柏淮心中,是这么一个形象。成为恶俗套路的救赎文学里,照亮他人的光。
她既不是手电筒,也不是电灯泡。尤加怀疑,柏淮嘴里对她的喜欢,多少夹杂了不理智的情绪在里面。
尤加拿开他的手,轻声道:“那什么,你该干嘛干嘛吧,我先上楼了。”
不给他挽留的机会,尤加跑得飞快,靠在门板上平复许久。
成年人的世界,各怀心思才是常态。徐逸成和她在一起时,权衡利弊,最终选择仕途。那么她和柏淮呢?
她不爽柏淮瞒了她,可她又何尝没有骗柏淮。她欺骗柏淮没有分手,一边坏心眼地逗他,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关怀和呵护。尤加曾经以为这份爱会很纯粹,但现在却重得有些担不起。
刚生出好好谈一场恋爱的念头,登时灰飞烟灭,风一吹过,扑簌直掉渣。
尤加深深怀疑自己是不是不适合谈恋爱,到头来总能搅得一团糟。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声音很轻,尤加几乎感觉不到震动。
她沉默许久,最终还是打开房门。
柏淮站在门外,头发还乱着,眼底有血丝,透着一股可怜劲。像一只被抛弃的流浪狗。
“尤加,能不能别把我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