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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水母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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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小姐静静地看着,一动不敢动,就像诱捕警惕防备的小猫,细微的动静,都会致使他逃走。

许盛言看出林砚周想说什么,可酝酿许久最终只化作耳边涛涛浪花声,又变回小哑巴。

在林砚周第二次看过来的时候,许盛言脱口而出:“不用谢。”

船行的浪声规律有序,像一支催眠曲,嘉嬅捞出一条五彩斑斓的小鱼,转过身来同他们炫耀,发现三位哥哥不知何时依偎在一起,睡得香甜。

她悄悄爬到许盛言腿上,加入这场睡觉比赛。

万小姐震撼于眼前过于祥和的场景,没忍住用相机记录了下来,现在那张照片还被她摆在桌上。

在此之前,她从没对许盛言和林砚周交好这件事抱有期待。

许盛言到林家没多久,便和林砚周打了一架,他个头高些,力气上占了优势,一拳直接把人打翻好远,从小被人捧着哄着的林砚周,长到现在,头次被一个陌生孩子揍得鼻血直流。

听说,只是为了一株木兰。

小砚周无意打翻他窗台上的那盆兰花草,许盛言要他一句道歉,却被他反问“为什么”。

高傲,自大,是许盛言对他的第一印象。

但这场争执,许盛言却并未讨到多少好处,在他起身时,林砚周突然以牙还牙反手将他摁住,朝脖子上狠狠一口,咬出了血印,许盛言被他摁住,挣扎无果,又气又急沦为了口下猎物。

有仇当面报,招招见血,毫不手软,这是林砚周的报复方式。

万小姐尝试过用调节林嘉嬅和林敬琛兄妹关系的办法,去调节他们之间的关系,全都无功而返。

仅仅一个月内,两人便又打了一次架。

两人谁也不服谁地站在万小姐面前,挂着姹紫嫣红的脸蛋,连鼻子上的血都没来得及擦干。

林砚周怕各种无脊椎软体动物,许盛言便在他的鞋子里,画板上,座椅上,凡是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放上菜青虫。

那是一种比毛毛虫还视觉震撼的虫类,林砚周早起迷糊,一脚下去,直接将拖鞋里的菜青虫踩爆了浆……

蛰伏,出其不意,杀人诛心,这是许盛言的报仇方式。

最终,直到林耀邥出面,这场闹剧才肯止歇。

俩人的握手言和,没有谁比万小姐更舒一口气,她由衷觉得,这趟斐济来得太值了。

为期半个月的旅行,他们在海平面的礁岛上看原住民于夕阳下震撼起舞,冲破文明的汪洋震撼迸发。这里拥有全世界最美丽的海水,是楚门穷极一生也没能到达的彼岸。这里也是子午线经过的地方,体验过第一轮日落的今天,会在明天迎来全世界的第一缕晨曦。

这里是,希望的彼岸。

是新生。

是无与伦比的医生,大自然。

回程前一天,万小姐带着四个孩子去市里购物,途径某处闹市街,小不点们被一个个装在罐子里的漂亮水母吸引好奇心,最后成功以100斐济元的黑心价拿下。

等四个小孩回来站成排,万小姐看着那些国内街边5块钱买一送一的小水母,两眼一黑。

除去林敬琛和许盛言的水母,另外两位的“宠物”甚至没能活过第二天登机。

许盛言谨遵科普知识与养殖教程,小心翼翼成功将水母带回了家。

看着在罐子里努力蹬腿,一蹦一蹦的水母,许盛言在心底已经为它想好了最佳去处。

林宅的客厅旁有个大鱼缸,林耀邥在里面养了条红龙,摆尾时威风凛凛,通体血红色盛气凌人,人只要一靠近,它便翕动嘴唇,做架斗之态。

万小姐丢了一条小银鱼进去,不过刚入缸,便被他一口吞噬。

龙鱼是肉食性较强的品种。

许盛言看着方才还在自己掌心活蹦乱跳的小鱼,这会儿连影子都没了,吓得再也不敢打这个鱼缸的主意。

最后,万小姐给他挑了个好地方,是书房里那方养着孔雀鱼的鱼缸,此类鱼游速慢,性格也温和,最适合于水母这种果冻般脆弱的小东西共处。

三天后的清晨,许盛言在鱼缸里看到了一动不动的水母,身体几近分崩离析。

他没有哭,也没有闹,用渔网小心翼翼把水母捞到了斐济带回来的玻璃瓶里。

他看过资料,上面说,死去的水母如果放任不管,最终会消融于水,了无痕迹。

他不想它变成一滩水。

他抱着玻璃罐,没有任何一本资料告诉过他,现在该怎么办,鬼使神差地,他来到了屋外草坪,在壮硕繁茂的蓝花楹树下,看到个圆乎乎的身影。

蹲在地上,不知在挖什么。

许盛言局促地走过去,在树荫下看到一株幼小的树苗,约莫三四十厘米,他犹豫半天开口:“砚周……你在干什么?”

林砚周收回那双沾满泥土的爪子,又看看他怀里的玻璃罐,许盛言将他往怀里藏了藏,他开口,没太多情绪:“种树。”

许盛言眨眨眼:“种树?”

林砚周低头,继续挖坑:“花园里只有一棵蓝花楹,太孤单了。”

许盛言不解,似乎不太能认同他的做法,说:“可它只是树。”

林砚周一脚踩紧小铁锹,动作很熟稔:“对,它是树,你知道,人种树是为了什么?”

他说话一向不遵常理出牌,许盛言便也顺着他说:“为了果实,为了乘凉,为了它们的躯干?”

林砚周却摇摇头:“不对。”

“是为了看它们长大。”

这个回答太莫名其妙了,许盛言从没听过,但和小孩子说话,本就是不讲道理的,于是他接着问:“为什么要看它们长大?”

“这你都不懂。”林砚周没有因面前人比自己年长而礼让,他指了指天空,“因为太阳,因为四季。”

“树叶会枯,树干会老,树木也会生病,大树死去除了小树,没有人会记得它,人们只会在某个像今天这样的烈阳下偶然想起,哦,这里以前有一棵大树可以乘凉。”

许盛言不太懂他童话般的呓语,总觉得迷迷糊糊听进去了,又什么都没明白,只好蹲下啦,耐心地追问:“可是这和看它们长大有什么关系?”

林砚周铲起一把泥土:“种下了小树,陪大树一起长大,以后看见小树,也会想起这棵漂亮的蓝花楹:你看,曾经有一棵和它一样美丽的树,就在这里。”

许盛言略略地感到新奇,说不出的感受在他心底蔓延。

“就像,墓碑一样。”

林砚周轻描淡写,用最平和地语气问他:“你知道墓碑吗?”

这一问,让许盛言陷入沉默,见过,他当然见过,他见过许许多多,就在海棠山上,墓碑底下躺着的那些人,不久前还是他面前活生生的亲人:“我知道,我见过。”

“那你真幸运。”

在没听到后半句前,许盛言差点发火。

“你也和小树一样,可以看见大树曾经生长的地方。”

许盛言动作一顿。

林砚周压了压土,把树苗放在合适的位置固定:“我也想知道,我的大树从何而来,长在哪里,有墓碑的话,那我也可以和妈妈说说话吧,问问她从哪里来。”

许盛言此时才明白,他根本不是在说什么树,种树,种的到底是谁。

烈阳狠厉毒辣,许盛言弯弯手,掀起衬衫衣角,用干净的衣服把林砚周额头的泥巴和汗水擦净:“你想妈妈了?”

林砚周摇头:“不太想。”睁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说:“我只是有很多疑问。”

他问许盛言:“人死,没有墓碑的话,怎么办呢?”

许盛言被他问愣。

是啊,怎么办呢?

人死,没有墓碑的话,那该如何相见呢?许盛言看着他,突然有点物伤其类,但很奇怪,他没从林砚周脸上,看到和自己类似的忧伤。

就好像,他问这个问题,真的就只是在寻找答案。

他只是需要一部墓碑电话,仅此而已。

两人合力把树苗种好,踩了踩压实,许盛言蹲在树荫下,很想对他说些安慰的话语,但却什么都讲不出口,连自己都安慰不了的人,如何去劝慰他人。

如果不是林砚周说的话太奇怪,许盛言甚至会认为,是他在安慰自己。

他最终没有为那只水母找到合适的处理方法,又把玻璃罐带了回去,放到床头,第二天醒来,却惊慌地发现柜子上空空如也。

而书籍下,却压着一张纸条。

许盛言抓着那张纸条,穿过二楼长长的走廊,连阿姨的小心提醒都没注意,越跑越快,开始飞奔,他穿着睡衣,跑到了院中那树盛放的蓝花楹下。

梦幻般的蓝紫色伞盖随风摇曳,在树根脚边,是他和林砚周昨天种下的小树苗,小树苗旁插着一枝刚折下的蓝花楹,周围泥土貌似被翻新过。

那张纸条上,是这么写的:这是水母的墓碑,你想它的话,就到这里来和它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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