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周手足无措地坐在床前。
他撑着手,担忧注视眼前的许盛言,连他自己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因为一个吻将人逼得晕倒。
放在平时,这真是可以吹半辈子的事了,但现在他一颗心却没由来地慌。
会不会真被自己亲出个好歹,会不会从此给他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他自认并没用多少力气,怎么会让人窒息呢。
他叫了私人医生来看过,只是发烧加低血糖,医生给用过药后,他仍不放心,守在床边时刻摸摸许盛言的手腕,查看体温。
心底却由衷觉得自己干了件蠢事。
被人借酒任性,吃干抹净,转头便不承认,他还主动追上门讨要说法,这真像那什么……
哎,孽缘。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了一个男人,还是甩过自己的男人,一次又一次贴上去,一次又一次原谅,一次又一次打破自己的原则。
在和许盛言冲动后,他的第一反应竟不是生气,而是觉得,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拿捏许生涯的把柄,终于有了一个他甩也甩不掉自己的理由。
如果此前他还有疑虑的话,那么现在,林砚周完全确信,他压根,从头到尾,就没有忘掉过许盛言。
长长久久地恨着一个人,真的只是因为愤怒吗?恨比爱长久,可爱明明附生于恨意的脊骨,早已融为一体。
恨着他,又更爱他。
才会一次次不忍心苛责。
林砚周行事果决,在感情上尤为明显,一旦明了的事情,他绝不会拖延纠缠,他要当机立断,他要具有结果导向的一切高效做法。
他要许盛言一个回答。
但是想再一次骗他,不可能了。
床上的人窸窣翻动。
恍惚中抬眸,在一片虚影中,他看到林砚周凝视自己的神色。
许盛言在枕头边胡乱抓了几下,扑了空,始终没有开口求助他的意思,林砚周心底一叹,从自己手边的床柜上,拿起眼镜,俯身为他戴上。
视线在一瞬间清明,林砚周的五官骤然在他眼前放大,他下意识扭头。
“我不会干什么。”林砚周声音淡漠。
许盛言抿抿唇,才转过来,视线低垂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们谈谈吧。”
“我们谈谈吧。”
两人异口同声。
“我先。”
“你先。”
许盛言坐起身,靠在床头,静静等着他开口。
机械钟滴滴答答,分针挪动的声音,渐渐和心跳重合。
几秒后,对面开口:“许盛言,你根本没忘了我。”
时针咔一声,指向九点整。
空气当即静默。
许盛言的声音,轻飘飘传来:“证据呢。”
“证据……”林砚周缓缓地笑,声音很低。
“那个699号买家,是你吧。”
许盛言心尖一颤,不作声。
“那天,我去仓库清点了一下,总共十一副,除去每年生日的,剩下都是假借各种理由托人转交,其实我差点就没查到你,你真的有些本事。”
林砚周语气平静,没有情绪起伏:“我爸把你安插在我身边,你有很多次机会讨好他,几句漂亮话,你最会说了,可那么多的选择,你为什么偏偏回答他‘我瘦了’,谢冠泽逼问你心意的话,又为什么不敢答?”
他十指交叠,如同清点罪条般,逐字逐句:“替我挡过的刀,为我泡过的茶,弹过的钢琴曲…”
他有理有据,条理清晰,许盛言这时才惊觉,自己原来一直暴露在他的调查之下,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早就被记录在册。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蠢。
“许盛言,你其实藏得很好,但你大概不知道,每次你看向我的眼神,有多么明显。”
爱被嘴巴封缄,又从眼睛逃出。
无论说多少次的不爱,都抵不过本能一次诚实的反应。
许盛言听他说完,面上无波无澜,没有被拆穿的慌张,也没有答不上来的无措,平静道:“我只是在做一个哥哥应该做的事。”
林砚周笑了:“哥哥……”
笑意让人背脊生寒,又带点自嘲的意味,却仍旧撼动不了床上人坚若冰霜的心。
“狗屁哥哥。”他厉声,“我林砚周的哥哥只有林敬琛一个,都和我睡了那么多次,你算我哪门子哥哥?”
“没有很多次。”许盛言底气不足,“只有两次……”
一次曼哈顿,一次前几天。
第一次后,许盛言骗他堕入温柔乡,悄无声息偷走他的资料,第二次,许盛言酒后乱性,酿下大错。
两次的结果,都是他落荒而逃。
“许盛言!”林砚周怒了,站起来朝他吼道,“我再禽兽也做不出你这样提裤子不认人的事!”
他刚吼完,便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