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欠你一条命?”
“对,你的命,是我的。”沈衔月咬住他的耳根,“你这个人,也是我的。”
时倾尘不解其意,只当她在同自己调情,于是笑着回吻她,谁料她不依,偏头躲开了他,他再吻,她再躲,清凉炽热的吻痕堪堪擦过颈项。
两个人相视一笑。
都不自觉都红了耳根。
李元彻远远望着二人郎情妾意,难舍难分的样子,气得后槽牙咯咯直响。
这也太欺负人了……
他们两个当自己瞎吗……
他抿了抿干涩的嘴皮,齿间血丝若隐若现,“来人,把他们两个给我分开!”
周遭的空气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时倾尘却是出奇的淡定,甚至连看也没看李元彻一眼,他勾眼对沈衔月笑了笑,抬手搭在她的腰间,稍一用力,竟将她整个人旋身抱起,他的目光落入她的眼底,有如星辰坠入大海,她抬眸的一瞬,大朵大朵的涟漪染彻天际。
白云、蓝天、清风。
墨发、红衣、倩影。
火云浮浮,金缕皎皎,沈衔月感觉自己飞了起来,空气灌入鼻腔。
她嗅到猩红与冷白的味道,似是雪,又似血,隔着一浪浪的厮杀喊叫,他的面容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
沈衔月毫无意识地脱口大喊——
“子川!”
时倾尘不觉一怔。
子川……
这个称呼恍若经年,梦靥翻滚,白驹过隙,碎裂的记忆如沙似海,他被漩涡包裹,挣扎,却无论如何也喘不过气,他的喉结轻滚,哑声喝命。
“走!”
事发突然,在场诸人全都没有防备,李元彻才从别苑出来,身边可供驱使的人并不算多,加之方才苍栩又去了燕王府,剩下的要么是林府家丁,要么是太子府兵,这两伙人看着自家主子没有吩咐,只作壁上观,更有瞧不上李元彻的,还暗中助凤箫一臂之力。
如此一来,即便李元彻有帝王玉佩在手,也震慑不了众人。
凤箫自幼习武,功夫奇佳,单手耍剑弄刀,轻轻松松就护着沈衔月到了百米开外,眼看到了安全地带,他还不忘扭头冲李元彻扮鬼脸。
“略略略,大笨蛋,大傻瓜!”
另一边的李元彻气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他被时倾尘缠住不能脱身,说来奇怪,上一世,他分明记得时倾尘是个运筹帷幄的白面书生,即便领兵作战,也从未亲手拿过刀剑,可此刻,时倾尘持剑与他相抗,丝毫未落下风。
刀花落,声声飞影。
风籁起,片片寒光。
李元彻望着眼前的一切,瞳孔越收越紧,这一幕,仿佛在哪儿见过,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身上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他盯住时倾尘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逼问,“时倾尘,你会武功,对不对?”
时倾尘不言语。
周遭的空气不住颤动,时倾尘修长白皙的指节紧紧握住雪龙吟的雕花剑柄,他在隐忍,他在拖延时间,他并不是真的想要李元彻的性命,他只是想救梨容而已。
李元彻原本还有些狐疑,见状却是猜到了时倾尘的心思,不觉狞笑起来。
“哈哈哈哈,时倾尘,你知道吗,父皇对你们时家早有疑心,你若不会武功,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可是如今,你为了救她暴露自己,你必死无疑。”
沉默。
依旧是该死的沉默。
李元彻心情复杂地凝视着时倾尘,他心中一直存着一个疑问,上一世,他究竟死于何人之手,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他见时倾尘依旧不为所动,只得上前一步,勾唇魅笑,“你知道么,她的味道,很好……”
刹那间,万丈银光出鞘,李元彻听见天空爆破的声音,杀气有如冰冷刺骨的潮水,漫过他的胸口,他仓皇低头,只见大片大片的殷红晕湿了衣衽,潋滟、凄美,他蓦地忆起临死时的情景,上一世,他也是被一个蒙面男子这样一剑毙命。
这一切,一模一样。
李元彻的唇角倏尔掠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在这一世的最开始,他就一直在努力查找杀他之人的下落,但却始终杳无音信,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时倾尘,可杀他之人武功奇高,绝非一朝一夕所能练就,在他的记忆中,时倾尘素来体弱多病,显然不是他所要寻找的人。
但,当所有的可能都被排除之后,剩下的那个无论再怎么离谱,也是真相。
时倾尘的剑又快又狠,鲜血汩汩而出,迟来的疼痛撕裂皮肤,李元彻下意识攥紧剑脊,艰难抬眼。
“果然是你,时倾尘。”
时倾尘挑了挑眉,似乎没听明白他的话,“什么是我?是我什么?”
“上一世,就是你,杀了我。”
“上一世?”
李元彻冷笑,“哼,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梨容就是沈衔月,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吧?上一世就是你辜负了她,害得她惨死大婚之日!你以为,她知道真相之后还会爱你吗?她是那么爱憎分明的一个人,她只会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时倾尘握剑的手不自觉颤抖起来,“你胡说什么!怎么可能!”
理智告诉他不要相信李元彻的话,可情感却让他如堕深渊,剧烈的疼痛将他包裹,从头到脚,从骨髓蔓延至每一寸肌肤,“砰”的一声,剑从他的掌心滑落。
李元彻瞅准时机,反手就是一剑。
时倾尘始料未及,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李元彻居然还有力气回击自己,这一剑直穿他的心肺,他跪撑在地,不受控制地呕出大口鲜血,“你不是已经受伤了吗?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哈哈哈哈!”李元彻大笑着扯开蟒袍,亮出贴身穿的金丝软甲,“因为,你方才根本没有伤到我,我不过是陪你做做样子罢了,你居然信以为真了哈哈哈哈哈。”
时倾尘运转内力试图反击,却惊觉自己经脉受损,他垂眸凝视着地上的斑驳碎血,意识到这剑上有毒,“李元彻,你这个无耻小人,鄙薄竖子!你最好杀了我,否则,你会后悔的。”
“杀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李元彻寒声一笑,他扳起时倾尘的下颌,冲地上使力一甩,随即用脚狠命踩住,“时倾尘,你知道什么是世间最痛苦的事情吗?不是生,不是死,而是求而不得。老实说,我是很想杀了你,杀了你,我们三个就一了百了了,可你让我杀你,哼,我偏偏不杀你,我要留着你的这条贱命,不停地折磨你,折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