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妖原本漂亮的皮毛上分布着斑驳的焦黑色,有些部分已经化成了水。
雪妖死后,要不了多久便会化为雪水,融入大地,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故而,若是要挖妖丹,那便要在它死后不久便挖,若是没赶上时候,妖丹也会随着尸身一并化去。
而今,尸身还在,妖丹也还未化去。
她掏出短匕首,拭去刀上的尘泥和鲜血,朝着雪妖走去,步履沉重,缓慢地像在走入一个载满冤魂的刑场。
她向它举起屠刀。
这一次,是为了救自己。
她小心翼翼地将妖丹用衣摆擦了擦,直到上面看不出半分血痕这才像吞丹药一样吞下,却还是被上面残留着的浓重的血腥气呛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周身的脉络里流淌着一丝一缕的灵气,像是要满满拧成一股绳,但却又没法做到。那些灵气在缓慢修补着她的身体,她能感觉到似爬满蠹虫的身体在一点点恢复。
而她的目光随即便移到了青年的身上。
青年似乎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地方依靠着,伤口处的血干涸了一些,但还有些浓重的鲜红湿漉漉地黏在肩头。应该是早些时候喂下去的雪妖妖丹起了作用。
她看着他瓷白的面颊,不禁想到,为何这位仙君身上像是一点自愈能力都没有,甚至于到现在还要靠她将他背下山去。莫不是有什么妖丹都无法治愈的隐疾?
虽是想不通,但她如今也断然没有将他丢在半路上的道理。
她将他背起,蹒跚着下山。分明是那样瘦削的身躯,却好像总有用不完的气力。
若是再来一场这样的意外,那她可就真的毫无办法了。
好在接下来的一路并没有遇到什么妖兽或魔族,她正在心里奇怪着,却远远瞧见了一层正在攀升的结界。
那层结界已经笼罩到了半山腰。
在看到那群白衣修士后,困扰她心头的疑惑顿时荡然无存。难怪这一路只碰见了雪妖,那些低阶妖兽都像是消失了一般。
但她心里又升起了新的疑惑。这座山妖魔肆虐多年,为何如今突然要管制镇压?是巧合还是山中发生了什么?
她在心中思量再思量,最终还是认为这一切大抵与她并无甚关系,便是有关系,凭她也没法做什么。
快到山下时,距离那群修士愈来愈近,这时才能看清那群修士正在一点点编织着法阵,法阵像蛛网一般一点点扩大。
而法阵之间还留存了一道不大不小仅容一人通过的口子。
她没多想,径自迈过那道口子。
“你一介凡人……不对,是刚刚到练气期的人,为何要冒着危险上山?”这时守在门口的少年突然开口,身后负剑,额间一道朱红的花印,“还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谋生。”她停住脚步,“我就快要死了,仙君没看出来吗?”
少年眉心一敛,视线转到了她身上,一身鹅黄色的衣裙如今已遍布血色,泥泞和雪水混合起来贴在衣摆上,看她面上也是一片惨白,像是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一般,狼狈不堪。
这时他预备开口:“我这有丹药,你可以先……”
但话音未落,却又转到了她身后背着的人身上,而后目光带了些惊诧,语气变得紧张起来:“你身后背着的是什么人?”
她听清了这话,将青年从背上放下来,而后一字一句道:“这位碰上了雪妖受了伤,我便将他背了下来。你们可有人识得他?”
“认不认识先另说,只是我担心这人并非什么仙君……姑娘有所不知,这山上……不对,我看姑娘你也未必是什么姑娘。”少年退开几步,想要解释,又终究觉得不对劲,不敢上前来。
孟迟菀沉默一顺,而后长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道:“小仙君明察,我在上山采药前的的确确是个凡人,只是中途发生了些变故,我才是现在这副模样,如若仙君有什么办法能证明我并非什么坏人,我都愿意全力配合。”
说着,她又看向青年,道:“至于这位仙君,他身受重伤,一路上都是我帮扶着——但话又说回来,小仙君若是不信他,倒也尽可以将他带走,只是还望仙君莫要错怪了好人,若证明他是个好人,还请救救他。”
她语调清晰,逻辑顺畅,一番话语下来,小少年当即就要相信,只是还没法当下作出决定,这时另外一位少年便过来了,面色俊朗但两道粗重的眉横插在眉心,显得有几分古板正经。
“慢着。两个都一起……”他边走过来边说着话,却又突然停住,目光微不可察地混沌了一下,而后又接着道。“放他们走吧。我瞧着两位身上并无那东西的气息。”
她顿足,心下闪过一丝怪异,但还是背起青年,想着说要不然还是将他留下,此处都是仙门子弟,怎么看也比跟着她回去要强。
但她还没开口,便有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她脖颈,身后的人像是察觉到她的意图一般,突然醒了过来,声音低低的沉沉的,还带了些黏连的腔调:“我不认识他们……我是……散修,姑娘带我回去吧……我不是坏人……我会对姑娘好报答姑娘的……”
他将头靠在她肩头,发丝垂至她手臂,带来丝丝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