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南江的眼睛亮莹莹:“白的!”
“以后别喝了。”
“关你屁事。”罗南江收回手指,不满地哼了一声,“从我梦里滚出去,今天不想梦到你。”
他双手摆开,往后一躺,舒服地倒在床垫上。
床顶的花瓣中间是一片圆形凹陷穹顶,罗南江想象着这朵花里长出五彩缤纷的花蕊。参差不齐的花蕊长着细密的绒毛,它们竞相往前生长,竟然长到会开口说话:
“你……经常梦见我吗?”
-经常梦见我吗?
-梦见我吗?
罗南江皱着眉捂住双耳:“你们好吵!”
他呼哧一下踉跄着又坐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跪坐在地的齐原,过了一会说:“你这次怎么还穿着衣服?还要我给你脱吗!大胆!”
齐原:……
“什么乱七八糟的梦……”齐原无奈笑了出来。
下一秒,罗南江的身子倏地探过来,和他离得极近,温热的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他脸上。一只光滑的手背磨着他的脸,从颧骨慢慢蹭到下巴,手腕上萦绕着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
罗南江歪着头盯着他,仿佛发现了好玩的新玩具:“你长胡子了。”
“嗯。”
昨天到现在没来得及剃胡子,齐原的下巴和脸颊已经冒出胡茬,短短的一小截,用手背蹭上去又扎又痒。罗南江玩上了瘾。
罗南江的手心因为常年健身练出不少茧子,手背却是好好保养,同脸一样碧玉一般。齐原顺着他的手背往上贴,任由他对自己的脸上下左右揉搓。
“你喷了香水。”齐原说。
“嗯啊。蓝天说我身上有味道。”
齐原的笑意忽地止住,他拉住罗南江的手腕,不让他继续摸下去,敛声问道:“蓝天是谁?送你回来那个人吗?”
“就是那个蓝头发啊。你的手好冰,放开——”罗南江挣扎着收回手,这个齐原不好玩,不想玩他的脸了。
齐原蓦然想起分开时他们各自说的话——
[你这种条件,以后肯定能找到更好的。]
[你说的对,我以前找的每一个都比你好。以后的每一个也会比你好,不用你祝福。]
他全身的呼吸加快,喉间的血丝又飞速布满口腔,吞咽已经开始新一轮的疼痛。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说任何话。他该离开了。
“曹贵说……”齐原控制喉咙的舒张,让声音听起来尽量正常,“那几个绑架你的人和他没关系。我控制了他的意识,他说的是真的。你还知道可能是谁吗?”
罗南江不看他,躬着腰,开始玩自己的鞋带。
齐原仔细帮他解鞋带,松开后,却发现鞋子还卡得严严的。
这时罗南江“啪啦”撕开鞋子侧边的魔术贴,左脚蹬右脚把鞋双双踹了出去,飞了一米远。
罗南江嘲笑他:“这是贴的,你好笨。”原来这双鞋的固定作用都在魔术贴上,鞋带只是装饰。
齐原默默将鞋子捡回来,又把自己松开的鞋带系好,把它们整齐放回床边。去浴室找到房间的拖鞋帮他换上。
“告诉我,绑架你的是谁?”
那几个绑匪已经被抓,口供一致,都说没有幕后黑手。警察查过他们的手机和联系人,没有找出其他的可疑人物。但齐原觉得没有那么简单。他们知道罗南江在鸿峰镇,不知道已经跟踪了多久。如果只是为财的话,找个孤僻的地方把他藏起来,打他家人电话敲诈就好,不至于一路向北开那么久,一点停留的意思都没有。况且警方说,绑匪没有给罗南江的家人朋友打过任何电话。
这不是求财的做法。加上罗南江当晚说的,和曹贵有关,所以齐原自然以为是曹贵做的。可是他去找了曹贵之后,发现曹贵根本不知道有人绑了罗南江。
“绑架……我知道。”罗南江终于听进关键词,“蓝天说查到了,是他弟弟公司的坏人,他会保护我,跟我一起抓他们。他让我住这里等他!”
原来这个酒店是那个蓝毛订的。怪不得南江喝醉了蓝毛知道把他送到这里。可是……看着这个酒店情趣夜店般的装修风格,齐原想起刚刚路过浴室拿拖鞋的时候,半开的抽屉里隐约露出的皮鞭和蜡烛……
他的眼神瞬间冻得像南极的千年寒冰。“你们认识多久了?你相信他吗?”
“难道信你吗?你说话很烦,你又抱我,又赶我走。你不喜欢男的,可我是男的,我有什么办法?”
罗南江根本意识不到他无意间嘟囔的表情有多委屈,齐原慌了神,什么不满都没有了。他下意识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怕你继续待在镇上有危险……”
“你就是故意的!我看你很不爽。不脱衣服就滚,我要睡觉了。”
罗南江已经不需要他了,齐原确定。他坐在地毯上责怪自己,是自己把他赶走的,他说了伤害南江的话。
——[你这种条件,以后肯定能找到更好的。]
这句从自己口中出来的祝福此刻想起来是那么刺耳。是啊,罗南江随便遇到一个都比自己好。他真找到了,自己怎么又不开心了呢?应该替他感到开心啊齐原。
他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他应该马上离开,回到自己的笼子里去。也许只需要再痛个两三天,他便能恢复以前的日子。那种日复一日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他还能呼吸,还能活着,还能看见青岭的鸟儿飞来飞去,那种日子已经过了那么多年,有什么不好呢?
他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