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月千里是被外面沸沸扬扬的声音吵醒的,就像是有人拿着斧头锤墙一样,吵得他耳膜生疼烦不胜烦,最后被子一掀,发着起床气道:“吵什么吵!”
他刚想要去窗边看看,那里却已经站了一个人。
江不夜显然也是刚起,披了黑色的外袍,就开了一点窗户的缝隙,低眉敛眸,玉一般的脸庞,月千里看了,心里面的气又消下去了。
江不夜听见他醒了,转过头道:“下去看看。”
月千里没问江不夜下去看什么,揉揉头发,气冲冲地洗漱完往楼下去。
穆留正坐在柜台上蘸着毛笔写字,听见楼梯嘎吱的声响埋头伏案道:“本店不供吃食。”
月千里闻言笑了,撑着柜台看他写字。
本来还以为他在临摹,没想到却是乱写,一张宣纸被他鬼画符写的乱七八糟,根本就看不出来是什么字,他道:“你写的太乱了,要不要我教你?”
穆留扫了他一眼道:“你会写字吗?”
月千里又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不知道?我可是当今书法大家王先之先生的弟子,幼年时我入他府中学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临摹……”
他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说了一大堆,果然将穆留哄得晕头转向信了,把笔给他:“那你教我。”
月千里装模做样的写了几笔道:“你照着我写给你的临摹三千遍,就算能够领悟道王先之先生的一点精髓了。”
穆留看似阴沉,竟然十分好哄,只是对要写三千遍质疑了一下:“这么多?”
月千里说当然,指着江不夜道:“你看这个哥哥,人家练剑要每天练三万遍,三千遍实在是不算什么。”
他说的煞有其事,真的不能再真,穆留果然没了怀疑,对着月千里写的那几个不逞多让的丑字就开始临摹,一笔一划,写的还挺认真的。
月千里笑了笑,刚想离开柜台,听见穆留在后面说:“外面在吵架,你们最好别出去。”
月千里扬眉,转回去道:“怎么,你知道?”
穆留头也不抬:“就是宗政家的小公子定期闹事,他们家近年来在胭脂生意上和皇甫家闹得不可开交人尽皆知,宗政轩气不过自家生意被皇甫家全部抢走,隔三岔五就要来打砸甩皇甫家旗下的胭脂铺子,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原来是这样。
月千里甩手笑道:“那我还想看看这热闹。”
不听穆留再劝,他和江不夜出了门,不远处果然围了一大群人,都在窃窃私语。
“宗政家就不管管?这宗政轩实在是太嚣张了,真以为他们家有几斤几两?”
“不过就是眼红皇甫家的生意罢了,没眼看。”
“皇甫家难道就任他打任他砸,也怪没脾气了点,两家都争锋相对多少年了,至于么……”
月千里站在外围,和江不夜仗着身量高,就看见在胭脂铺前,一身绯色长袍,胸前挂着一块红玉、莫约和穆留一般大的男孩一双鹿儿眼,正一点也不客气的大声指挥着手底下的人把这铺子砸了!
掌柜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不住的擦着汗,见到自己的铺子被砸的稀烂,心都在滴血,连连求饶道:“小公子,求求了,小本生意,何至于此!”
他想要去拉那小男孩,却被一下子挥开手,那小男孩眼中尽是倨傲和傲慢,脾气十分暴躁:“我管你,让开,这胭城,什么皇甫家,什么天下第一,我呸!”
他带头,一把掀翻了柜台,吓得掌柜面如白纸,竟然是分毫不敢拦!
此番行径,实在是有些霸道。
月千里戳了戳身边一个年轻人啧啧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哪家小公子,如此蛮横无理?”
身边那人听见,大惊失色,左右四顾,声音紧张道:“公子慎言!”
这要是被那小霸王听见那还得了!
月千里就是故意这么说的,果不其然引得宗政轩骤然转过头,眼睛冒火,大喝道:“是谁?!是哪个人管不住嘴,小爷我听见了,别想逃!”
月千里周围的人生怕殃及池鱼,如潮水一般退开,将两人空出来明晃晃的暴露在宗政轩眼皮子底下。
江不夜站在他身侧,不知道是责怪还是调侃,道:“现在你满意了?”
月千里无辜道:“这也怪我?”
实话还不让人说了。
宗政轩见这空地上的两个人,一个一身白衣,一个一身黑衣,容貌都是顶顶好看,只是面生,想必是从外地来的,噔噔噔跑到他们面前,绷着脸气道:“刚刚是不是你在说我?!”
月千里躬身道:“公子冤枉,我什么也没说啊。”
宗政轩看见他笑盈盈的眼睛,登时怒火中烧,感觉自己被嘲笑了,拳头咔咔作响!
这些人懂什么,不过是冷眼旁观的看客罢了,根本就不知道姐姐在家里有多伤心,皇甫家的人欺人太甚,有多恶心!
他气得咬牙,抬脚竟然是要踹他!
江不夜目光一沉,刚要打回去,却在余光里看见一条远远甩过来的紫色长鞭。
这鞭子像是一条及其灵巧的长蛇缠住了宗政轩的腰,将他高高提起,随后毫不客气的将对方甩了出去,摔在了几个家丁的怀里!
众人只听见一声清脆的笑声,那人道:“不好意思,手滑了。”
什么手滑,是把他当猴耍吧?!
宗政轩大怒,从几个家丁的怀里面狼狈的站起来,就想要教训此人,只看见那姑娘又丢了一个东西过来。
等他看清上面的字样,脸色便是一白,像是捡到了什么烫手山芋一样丢下东西便走,忙道:“快,快走。”
众人还以为这小公子要报复回去,没想打竟然一反常态的跑了,只好朝那姑娘看去,月千里也是亦然,看见她的脸,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
少女走上前,一身紫色衣裙,袖口衣领处绣着精致的金丝蛟龙爪纹,衣裙到膝,行走时响着丁零当啷的细碎银铃声,手腕带着赤金环,发间别着蝶戏双花鎏金钗,额间纹着牡丹花钿,明眸皓齿,像是一朵张扬艳丽倾国倾城的牡丹花。
月千里只觉得此人十分眼熟,但是直到对方走到跟前来了,他都没能想起对方的名字,只好道:“多谢女侠出手相助。”
女子收回鞭子,笑道:“好说好说。”
她将目光转向江不夜,巧笑嫣然,下一句便雷的月千里七窍生烟。
“不知道这位公子姓甚名谁?家在何处?可有妻子?如若不介意,你看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