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谢言知又起了烧,随行的太医都来看了,开了方子煎了药,再让侍女喂下去,和前些时候一样这些药对谢言知没有用,然后太医给他扎了针,几息后,谢言知的烧不仅没退,反而有越烧越严重的苗头。
几层被褥下,谢言知平躺在床上,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凌乱地披散着,睡梦中,他满是汗水的额头下,眉毛几乎要皱成一个川字。
“不要,不要,不要……”
昏睡的谢言知低声呓语着,声音很低,像是从鼻腔里发出来的,有气无力,可短短几个字,竟能让人听出慌张,害怕,祈求的意味来。
“谢公子刚才说了什么?”给谢言知擦汗的侍女突然问,“不要……公子这是不要什么?”
闻言,正准备再给谢言知扎一针的太医停下手,“公子做噩梦了,麻烦大了啊。”
“看公子这样恐怕是梦魇了。”
“怎么会这样?哎,谢公子也不知道是招惹上了什么,好好的一个人成这样。”
“请问这里是谢公子的住处吗?”
几个太医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忽然间,一道微弱的女声挤了进来,那几位太医没有听见,是伺候谢言知的侍女看见了谢言知,说,“你是谁,怎么会来这里?”
“我姓祝,单名一个爻。”
祝爻……这两个字一出,那几位太医纷纷转过头来看向祝爻。
这几人在宫中时和祝爻打过几次照面,祝爻在宫中不受待见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他们一看到祝爻几人先是一愣,犹犹豫豫思量着要不要向祝爻行礼,毕竟祝爻只是个傻子,就算身上有皇家的血脉,但是皇帝不重视她又有什么用呢。
“殿下。”
是扎针的那位太医弯腰朝祝爻行了礼。
“您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祝爻扶着门框,一脚跨过门槛在门内,一脚在门外,她转向谢言知躺着的方向,屋内明亮的灯光把谢言知的狼狈照的一清二楚。
祝爻蜷了蜷手指,睫毛垂下,眼中划过一丝隐晦,祝爻抬起头,清脆悦耳的声音从她口中发出,“谢公子在猎场救了我,听说他生病了,我来看看他。”
“这……”几个太医对视一眼,这是来了个麻烦吗,谢言知身染重病他们几人都束手无策,来了个门外汉是几个意思,而且祝爻自己脑子就不好使,难道还想带着谢言知脑子一样不好使。
他们左看看右看看,一致决定把祝爻请出去,坚决不能让祝爻在这里捣乱。
想了好些个理由,正当他们准备对祝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时候,眼前的祝爻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太医们慌张地满屋子找,发现祝爻坐在了谢言知的床头,她低着头,两手抚上了谢言知的脑袋。
“不可——!”
不知哪位太医喊的,但是他们离谢言知的床远,这会儿已经阻止不了了。
太医们眼睁睁地看着祝爻弯下腰,耳朵凑下去去听谢言知的呓语。
“青鸾……”
“钥匙……”
祝爻直起身,用手去抚平谢言知额头上的皱纹,不知道是不是认出了这双手的主人,谢言知紧皱的眉头也跟着祝爻的动作一点点舒展。
冰凉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谢言知的眉心,祝爻望向朝这里来的太医,笑盈盈地道,“我有办法可以治好他?”
“你……”
太医微愣,“你能有什么办法?”
祝爻人畜无害,问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太医:“……”
祝爻视线慢慢在太医们之间扫了一圈,她轻笑一声,眯起的眼睛带了点媚,屋内的人听见祝爻含笑的声音传入脑中,仿佛被人蛊惑了一样。
“不好意思,我要和他聊一聊,可以先出去一下吗?哦,对了,顺便帮我带下门。”
像是被丝线控制的木偶,屋内除祝爻和谢言知以外的其他人,在祝爻那声令下有序地撤离了这里,走在最后的人把门关上了。
“人都走了,现在就剩我们了,我对你做点过分的事你应该不会计较吧。”
祝爻戳了戳谢言知的脸蛋,“只是看了一点你的记忆,你醒来后……应该是记不得了,那就希望你在梦里脾气好点吧,最好我们不要交上手,我可没把握能打的赢你。”
祝爻掀开衣袖,露出皓月般的手腕,她手腕上缠着一根若有若无的银白色丝线,祝爻伸出手指去碰它,它亲昵地蹭了蹭祝爻,然后,盘在祝爻的食指上。
“别闹了,快去。”
丝线耷拉下翘起的“头”,不情不愿地跳下祝爻的手指,留有一头在祝爻手指上,它的另一头一头扎进了谢言知的恶心。
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祝爻从半空落在地上。没有预料中的痛,祝爻睁开眼,只见眼前一片银装素裹,到处都是迷漫的白雾。
祝爻爬起身,随意拍了拍身上的雪,她勾起手腕上的丝线,面色不虞,“下次直接把我送到他身边,不然的话你就回炉重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