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瑾略微一怔,随即微笑着上前行礼:“温公子有事?”
温懿眸色温和,轻笑道:“今日多谢阿萝姑娘献舞,家祖十分喜欢,特意让我代他向姑娘致谢。这份薄礼,还望姑娘收下。”
叶瑾微顿一下,旋即吩咐陶三上前接过,又含笑道:“太傅喜欢便好,多谢温公子费心。”
她的目光微微流转,心中却有些疑惑,以温懿的身份,本无须特意亲自来送礼。就在她暗自思索间,温懿目光落在她身上,低声开口道:“揽月楼名利场深,姑娘能自保至今实属不易,往后……若有什么难处,可来寻我。”
叶瑾听着他的话,眉梢微微一挑,旋即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多谢温公子好意,叶瑾记下了。”
温懿没有多解释,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轻叹道:“姑娘小心些。”
话音落下,他也不再多言,转身缓步离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月光映照的庭院之中。
陶三轻声道:“姑娘,温公子是什么意思?”
叶瑾望着温懿消失的方向,唇边的笑意渐渐淡去,神色微微敛起,淡淡道:“不清楚,随他去吧。”
回廊拐角处忽然传来一阵低缓的脚步声,她心头一动,转眸望去,便瞧见沈淮序正缓步而来。这还是叶瑾第一次在正式场合见到沈淮序,一身风度……似乎与当初那个同她一路的人不是同一个人。
见到沈淮序,她心底并未太过意外,只是眉梢微扬,神情不动声色,仿佛只是与一位不甚熟稔的贵客偶然相遇,行礼道:
“沈王爷。”
沈淮序步履沉稳,不疾不徐,伸手虚扶,语调平静:“倒是没想到今晚能见到阿萝姑娘?”
并没有故意压低的音量,旁人看来,只当他们是偶然擦肩,客套寒暄几句而已。只叶瑾懂了其中的意思。
她神情未变,只是笑意盈盈地道:“能见到王爷是阿萝的荣幸。”
沈淮序步伐略顿,片刻后才平静道:“今日贵人多,姑娘当多加小心,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叶瑾声音柔和如常,微微颔首:“多谢王爷提醒,阿萝告辞!”
二人语气疏淡客气,仿佛不过是礼节上的偶然寒暄。短暂的对话结束后,两人便再未停留,各自向着不同方向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叶瑾踏出太傅府,没有回头,径直上了马车。
而回到厅内的沈淮序神色如旧,只有温懿似乎朝他看了一眼。
……
夜色渐深,宴席散场时,沈淮序并未再多做停留,带着顾言踏上归途。
马车缓缓驶过夜幕笼罩的街道,车窗轻轻开启一线,夜风裹挟着微凉的气息,拂过沈淮序的衣襟,带来几分沉寂的寒意。
他半倚在车壁上,手指无意识地轻叩膝盖,目光却幽沉地落在窗外,思绪却还停留在方才的寿宴之上。
“我并不迂腐,我祖父亦然。”
温懿的话在耳畔低回,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探究,仿佛是故意点到即止,又似乎别有所指。
他与温懿年少时曾是极好的朋友。
那时,沈家还未遭大劫,他的父兄仍在,他尚未背负“镇北王”之名。他与温懿脾性相投,一个出身世家,一个家族虽非名门贵族,却靠着战功封王,两人自小便同在沧都求学,策马街头,长谈政事兵法,偶尔也曾在酒楼听曲,对人生畅想高谈阔论。
那时候的温懿,眼神清亮,眉宇间总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仿佛天下没有什么难题能够困住他。他才学出众,谈吐温雅,旁人皆言他未来定会入朝为官,成为温家新一代的支柱,而他也从不曾否认。
至于沈淮序——
他虽承袭了沈家血脉,天赋极佳,但彼时的他尚未真正踏入权谋之局。他的父兄将他保护得很好,纵然日复一日操练兵法、策论军略,心境却仍是赤子。他曾对外祖所言,他不想单纯成为一个武将,哪怕承袭了沈家军的战魂,也想以笔墨辅之,不止做一个只知战阵的将领。
外祖很是开心,说沈家孩子中只有他承继了母亲的文才。
温懿也曾笑言:“若你当真弃武从文,日后入朝,恐怕比我还要更风光些。”
他那时只是淡笑不语。
可后来,一切都变了。
父母兄长战死,沈淮序也成了沈王爷。禁锢在沧都之中,成了皇权的一颗棋子。他自此只能沉稳隐忍,谨慎谋划,不再有半分任性与轻狂。
而温懿——
他明明出身名门,前途无量,却始终未曾入朝。
后来,两人即使再相见,却也不复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