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和礼传来消息,盐政核算终止的事对谢娘而言并不意外,另一件事是周惟恭或许要去临海州府去看新建盐池。这个消息倒让谢娘和周惟恭都有些惊讶,元昊求和的消息人人皆知,怎么此时还有人提建盐池的事?王和礼道:“昨日三司使晏相公上书,坚持请求在明州、台州、温州三个州府建姑娘所设计的盐池试试。”“为什么?”谢娘微微皱眉,她确实未曾想过此时站出来的会是晏殊。王和礼看了一眼谢娘,似是奇怪她的发问,“我哪知道为什么?我又不怎么和晏相公交往过。”
谢娘微怔片刻,又叹一声,收起这些时间三大官盐耗资收益核算的账目,这些东西很长时间都不会有人问津。王和礼、莹儿、娟儿皆望向谢娘,似在等着她的主意,周惟恭低头思索,不多一言。谢娘撑起笑意:“好了,之前官家还说要仿着潮汐鉴做舆图,我已有了主意,大家暂歇两日,等写好了方案找人呈送给官家,官家允了,我们再想办法?要做舆图还要慎之多看看,他去过西境,定能做的更好。”几人点头称是,各自去做自己的事,谢娘却抱着账目、笔墨纸砚去了内间。
周惟恭又想起在西境那一年看到枯黄的风沙、贫苦的边民。她的心里装着天下,她看不了的东西,他想替她看看。周惟恭亦上前两步,却见谢娘轻轻抚摸核算的账目,流露出悲伤憾恨。谢娘一抬眼见周惟恭望她,也似有些难过。谢娘浮起一丝微弱的笑意:“官家若要派你出去,我也得先整理整理,到时你带上有用。”周惟恭深深行了一礼,神色郑重:“多谢姑娘!”周惟恭又生了一份希冀,但愿,能像她期望的那样,百姓能过的更好……
今上走进坤宁殿时,曹后、高姑娘和赵宗实皆坐在桌前。曹后身着绛红色雀鸟纹织锦深衣,底下是靛青兰花团纹裙,她拿着一本盐铁论,看的专注;高姑娘则是秋香色的衫子桃红菱花纹罗裙,高姑娘显然已经有些坐不住了,时不时抬眸看看窗外,看看对面的赵宗实和身旁的曹后;而赵宗实身着米黄色圆领袍,一笔一画认真临摹文帖,连今上进来都未曾察觉。廊下放着晒干的果脯,看样子是为中秋准备的,仔细算算,今上也有一个多月未曾来过了。直到秀娘通报,几人这才起身。今上笑道:“不必多礼,且替朕也拿纸笔。”内侍宫女忙搬来椅子和纸笔,放在桌子主位之处。
今上拿过先拿过高姑娘的字,笑道:“不错,可还欠缺些耐性。”随后他又接过赵宗实的字,赵宗实恭恭敬敬双手呈上,心中不由得紧张,今上笑道:“笔法行文学的很好,但欠两分洒脱。”赵宗实板正地行礼,也不知他是否满意这样的评价,只礼数周全地回答:“多谢官家指点。”曹后不着痕迹地按了下赵宗实的肩,眼中添了一分伤感。今上蘸了墨,在纸卷写下几行大字:
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见今上的字进退有度,挥洒自如,高姑娘、赵宗实皆细细观看;曹后则是想起多年以前,曾见到今上亲为大相国寺题字,并许大相国寺每年在腊八时施粥,那时她也曾只是个姑娘,也曾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同话本里的将相一样守护百姓……今上又笑问赵宗实和高姑娘的功课,提点几句便让他们出去玩耍。高姑娘笑着拉赵宗实走,赵宗实微微皱眉,似是察觉到今上和曹后有话要说,回头看了一眼,又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