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楼老板娘张丽华端来私藏的荔枝酒,满眼笑意,柔声道:“各位官人,听说西境那边打了仗,境况如何?”几人沉默一番,文彦博道:“战况惨烈,具体如何,朝中还要进一步清查。”张丽华神色一滞,勉强笑道:“各位官人请用,若还有什么,随时吩咐啊!”出了厢房,张丽华终究忍不住落泪,抹了泪又嘱咐小厮勤快些。那小厮又问:“张姐,梁兄弟当真……”“不许胡说!”张丽华斥喝一声,又脚步慌乱地去了后厨。
韩琦望着强忍伤心的张丽华,心中不是滋味,连荔枝酒都尝不出味道……韩琦心中暗思:在西境大军的背后就是千千万万这样的平民百姓,而他当真能扭转战局?当初盐政之事未能彻查,反倒连累许多无辜百姓,而今前去西境,定以性命守土,保境安民!
韩琦亦饮尽杯中之酒,又起身将酒洒在靠西的窗户处,似是祭奠一般。他将酒杯郑重放下,朗声道:“韩某并无经天纬地之才,此去也不知何时归来。今日,某向上天起誓,不平元昊,绝不回京!”
欧阳修又用筷子轻轻敲击酒杯,唱起白马篇:长驱蹈匈奴,左顾陵鲜卑。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直到最后一句时,众人亦只余一声叹息。韩琦又十分郑重地行礼,率先离开清风楼,欧阳修、文彦博、苏舜钦、富弼几人在其后慢慢回了一礼。
翌日清晨,韩琦已换上武官服侍,带上禁军中常用的布冠和佩剑。三千禁军皆目光坚定,或背弓弩,或执刀剑。远远便见一个内侍骑马而来,韩琦也停下了马。那人正是官家身边的镣子,韩琦下马行礼后道:“官家可有要事?”镣子亦下马行礼:“官家遣我来送送韩大人,并叫我送来一幅舆图。”韩琦接过舆图,这幅舆图应该是枢密院那副图的复刻图,此外还有一本书册写明西境各州县水文地理境况。韩琦又行一礼,将舆图书册在马上绑好,这才转身:“请带韩某多谢官家。”他犹疑片刻,又问:“敢问一句,制作这舆图书册之人和制作那潮汐鉴的可是同一人?”“是。”镣子颔首答到,却似不准备多言。
韩琦轻轻点头,又握紧书册舆图,既然今日有这样的舆图襄助,他便更不能只因循守旧,定要平定党项,绝除外患。随后韩琦便带着三千禁军踏上征途,透过扬起的沙尘似乎能看到西境的荒凉。这些禁军皆是京城的良家子,亦有父母兄弟,如今此去,却未必能得胜归来……镣子望着沙尘中的背影,亦默默向前行的禁军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