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谢娘递上去的文书还未有结果,兵部却先来验收燃烧剂、馏酒等物什。周惟恭看到张茂则和杨怀敏也来时,便心中一紧,大概猜到今日之时没那么简单。谢娘和王和礼在那边看着验收,封装,将燃烧剂装入大陶翁,用湿泥土封口、装车,又用木屑装满木箱,兵部贴上封条,出具接收文书……
周惟恭陪笑道:“张先生,您也来过听雨阁数次,也知道曹大姑娘是什么人,不会行巫蛊之术,这些也是兵部查验……”“你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张茂则冷声道,目光带上厉色。随着兵部验收完这批物资,杨怀敏和张茂则也进听雨阁查验,谢娘显然有些措手不及,仍笑着示意王和礼过来跟上。
张茂则和杨怀敏取走油酸、甘油、馏酒、石灰粉、糖粉等物什查验毒性,又检查了听雨阁各处,并无什么异常之处。这些东西会送到翰林医官院和御药院查验毒性,谢娘笑着送走两人,却又看见张美人远远看着。由爱生忧,由爱生怖,由爱生恨……谢娘不赞同张美人的指责,却不得不承认,她确实爱自己的女儿。如果一开始就告诉张美人真相,那么……
这些物什本就无毒,只是易燃易爆,御药院和翰林医官院只要按步骤查验就查不出什么结果。张美人扯着手绢,布帛上已有了裂痕,她指尖发白,面上也没什么血色,心中愈痛。她心中暗思,怎么可能……那秋狩时试完那什么火,瑶瑶就病了;后来传来军报,瑶瑶就病重;党项那边也在传说满天火雨烧得像地狱一样……御药院、翰林医官院、还有什么张茂则都是皇后的人,定是他们遮盖的天衣无缝!嬷嬷又劝:“娘子,抓住了官家的宠爱,才能有权利和荣耀,以后绝不可因为此事跟官家闹了!”张美人勉强浮起一丝笑意,只是那笑意看着有些怪异,“好,我去跟官家道歉就是。”
兵部验收物资,宫中也查验过了,谢娘仍皱着眉头。王和礼笑道:“你难道不该感谢官家为你证明清白?”“不是这回事,”谢娘转头拉莹儿、娟儿收拾听雨阁,又道:“如今官家许了韩大人和任福将军去追击党项……我……罢了,或许是我多虑。”周惟恭拿热蜡去密封装石灰粉的瓷罐,笑意里有些苦涩:“并非是你多虑,韩、范二位大人争执,夏竦置身事外,却将二人文书直接转陈官家,不就是希望官家担了这责任?”王和礼放下扫帚,又道:“这次官家只许任福将军带五千人追击,加上当地的厢兵和乡兵,近一万人,也未必会败!”
“重甲、火器和各类器械适合稳步前行,若是以快打快,我们的兵马比不上党项,各类器械又重,怕是来不及展开就被冲散。”谢娘亦放下扫帚,又拿石灰水洒在地上,用旧布条缠在刷子上再度擦洗。周惟恭亦补充道:“西境山川纵横,有些事总会出乎预料,未必像韩大人想的那般容易。”“那曹大姑娘为何不找借口拖延交付,或者写信让西境边军……”王和礼方出口就知自己多言,周惟恭嗔他一眼,又似觉得他犯傻,把陶罐搬到一边存放。谢娘只专心做自己的事,也未曾抬头,“即便韩大人不出兵,元昊定也会主动兴兵来犯,我在千里之外,又怎么可能全然知晓?只能尽力提供物资,给边军多一条反击的手段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