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离抚着她的背,待她哭过一阵。方才劝慰道:“请师母珍重自身。”
珍重自己的人都已逝去,天地之大,徒留她一人独活于人世。珍重,谈何珍重?
念及此处,咸涩的泪水淌过嘴角,游大夫人又一次气息凌乱,泣不成声。
院子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一名男子带着小厮匆匆赶来。
来人五十余岁,麻衣素冠,虽然面容沧桑,但其目光深邃明亮,身形如劲松一般挺直。布鞋与长袍下摆处皆布满了灰尘,可见是千里奔袭而来,正是此前在游府未曾露面的游老长子。
看见院中伏在椅背上泣泪的游大夫人,男子撩开长袍,跪地而拜:“母亲大人,儿来迟。”
秋月离看向男子膝下并不平整的青石地砖。二人之间端的是一副母慈子孝,清清白白的样子,并不如传闻所言。
游大夫人拂袖抹去脸颊上的泪痕,坐直了身子,同李挐云二人介绍:“这是我儿孝言,此前在许州做官。”
又面向男子,道:“孝言,这二位与你父亲有些渊源,特来祭拜你父亲的。”
游孝言起身后,同二人作揖道:“家父在世时虽声名在外,但这三年来,却越来越少人提及了,感念二位来此追思家父,在此谢过。”
见游孝言前来,游大夫人收敛了情绪,问道:“你二叔不是打点了上下,送你回去做官吗,你怎么回来了?可曾回府见过你二叔?”
游孝言道:“答母亲,还不曾回过府。今日是父亲忌日,我从许州回来还未进城就先来了青峰山。当日二叔顾于流言,让人强行将我送去任上,但居于庙堂之上实在非我毕生所求,我于途中就写好了辞官表,一到许州,将信交予上峰就回来了。”
“父亲大人生前有遗言,我怕来不及传达,故一路奔波,险些错过。还好有二位帮我救下母亲,孝言谢过了。”说罢,游孝言朝着李挐云二人深深鞠躬。
听闻游孝言辞官,游大夫人登时有些急切:“如何就辞官了,你寒窗多年,不愿凭你父亲的关系入仕,坚持科考数次才得以做官。你父亲若是知道,该是如何可惜?”
“父亲慈爱,想必不会怪罪于儿。”
念及游壑子,游大夫人愣了神,喃喃道:“是了,你父亲不会觉得可惜的,他自己的高官厚禄都舍得,自然也看得透这些。”
“你做的没错。”游大夫人看向游孝言,语气里不掺杂任何情绪:“你父亲临走前让我为他守节三年,如今我做到了。你也不必替他转告遗言了,待我下去地府,让他亲自说与我听罢。”
“母亲大人且听我说完!”听闻游大夫人仍旧有以死殉情的念头,游孝言从胸前交领衣袍的内层襟口掏出一个信封,双手呈到游大夫人面前,言辞恳切:“父亲弥留之际,见母亲伤心欲绝,便是察觉到母亲有了求死之心,放心不下。于是才特地让母亲守节三年,但愿时光流逝,能抚平母亲心中悲痛。”
“父亲又另写了一封放妻书,待他三年忌日一过,让我交由母亲,母亲可自决定去留。若母亲留下,族中自会奉养母亲终老,若母亲离去,儿将奉上百两黄金作为盘缠,供母亲日后寻别处安家。”
游大夫人颤抖着接过信封,上面熟悉的笔迹属于她亡故的丈夫。
“爱妻凤娇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