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将往事娓娓道来,围观的人听后无不动容。
难怪这老头不去怪罪次子气死兄长,贱卖侄女,却来责难一个刚失去了父亲的小姑娘。
再一看那老头……脸上竟无丝毫悔过之意,还叫嚣着要琳琅去替她叔叔下狱。
世上竟有这样是非不分的长辈,常言道不患寡而患不均,一家子里若是不能一碗水端平,一味欺压人,离了心去,还谈什么家和万事兴。这两兄弟一死一入狱的局面,也因这老头的偏疼与糊涂而起。
怕这老头再纠缠琳琅,惹她伤心,秋月离与李挐云将她带回了客栈。
阿莫待众人离开后,又折返回桃林。
“如今你孙儿的父母皆被收押,若你这老头子还不知好歹,惹了我们大人动怒,谁知道明日你会不会曝尸荒野。”阿莫阴恻的声音在桃林里荡开。
“你再想想,如今你那孙儿的父亲残害兄长的事已经传开了,他身旁只剩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祖母陪伴在侧,究竟能不能护住他,纵使护得住一时,那把老骨头还活得了几日?”
宋老板和商队的人见出了人命,从许氏夫妇那里讨回了一些银钱,就忙不迭回临康城去了,生怕和自己扯上干系。
客栈里的上房又空出来两间。
知道秋月离担心琳琅,李挐云主动提出将房间让给琳琅住,整理好自己的行李,就叫来小二的打扫房间给琳琅,自己则拿着行李去了走廊另一端。
这还是他们这一路来宿得最远的一晚,因这个缘故,便是知道次日要赶路,李挐云也整夜都没睡好。
走廊另一头的房间里,夜明珠盈盈的光照到秋月离脸上,让她眸中多了几分坚定。思毕,终是执起手边的紫豪笔,在砚台中蘸取浓浓的墨汁,然后在信纸上落笔。
当日她还被囚禁于地牢之时,被火烧得通红的烙铁就要印在她脸上,一个小太监赶来,与审问她的人耳语,这才让她免于刑罚之苦。
小太监走时,还交予了她一封密信。
她出狱后本可以求助那送信给她的人,继续留在将军府,享受尊荣。只是那信里的内容太过惊世骇俗,她自萧正阳与飞龙公主接连逝去后,心灰意冷,已无意在各方势力中游走奔波。于她而言,离开京都或许并非坏事。直到如今——
这一路离京都的繁荣强盛越远,亲眼所见的民生之艰辛越多。行至柳林镇,见琳琅一家终日勤恳劳作,病痛之时却拿不出银钱抓药,被逼得卖身救父。今日又听琳琅提及过往,此前只因琳她是女儿身,一家子就被家中长辈作践欺负,是非混淆,颠倒黑白。
百姓已经足够辛酸,却还在泥泞中互相为难。
前路漫漫,她却看不见光明。
她不知那密信中所言是否为真,但只要有一丝希望,能与现下不同,她就愿舍身一试。
“我欲穿花寻路,直至白云深处。①”
搁下笔,秋月离提起信纸,吹干了上面的墨痕,才仔细折好,放进信封里。
次日一早。
秋月离收拾完行囊,出了门,却发现琳琅的房间已经人去楼空。
“小姑娘卯时就起来出门去了。”店小二站在楼梯口说道,“急匆匆的,像是要去办什么事。”
如今琳琅的父亲也安葬了,李挐云昨日回来后也去找与里正长谈过,若是许家老头还来找琳琅的麻烦,里正会找人为琳琅主持公道。至于那害人性命的夫妇俩,已报了县衙,要按琳琅的意思,秉公处置,不必理会血脉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