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弟子们的嘲笑如潮水般涌来,林霜却只是垂眸不语,仿佛那些讥讽和轻蔑都与他无关。
论剑台上骤起的罡风卷起林霜靛青的袍角,碎银流苏撞在苗刀上,激出清越寒响。
他轻轻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仿佛在拂去那些无谓的嘲笑,随后迈步登上高台,站在天权长老面前。
“长老,方才你们是在论道吧?”
林霜的声音清朗,带着罕见的认真,“那么,我也来跟长老论一论。”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他疯了吗?竟敢与天权长老论道!”
“区区凡人,也敢妄言天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看他怎么自取其辱!”
“哈哈哈,这凡人真是痴人说梦!”一名弟子指着林霜,笑得前仰后合,“不知他识得几个字?可读过《太上感应篇》?”
“不过是沧溟峰的一个炉鼎,也配登论剑台?”另一名弟子冷嘲热讽,眼中满是鄙夷。
“蝼蚁竟敢妄言天道?真是可笑至极!”沈千劫站在台下,眉间朱砂痣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目,他抱剑而立,嘴角挂着讥讽的笑意。
哄笑声中,天权长老银发如瀑垂落鎏金宝座,玄铁重剑横在膝头,霜色剑气在他周身织成无形的樊笼。
他并未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林霜,仿佛在看一只不知死活的蝼蚁。
“长老方才说,江河不会因怜悯鱼虾逆流。”
林霜踏上青玉台阶,银耳坠晃碎漫天霞光,“可您见过凡人筑堤修坝、开山引渠么?”
他指尖掠过云雾,仿佛在虚空中勾勒出万里河山,“黄河改道七次,次次都是蝼蚁般的人用手掌与血汗逼着苍龙低头——”
天权未料到他竟然真能当面划出道来,目光微变。
当下屈指弹剑,七十二峰悬铃应声狂震:“逆天而行,终遭反噬。”
“那您解释解释这个?”林霜从芥子囊掏出块火石,指尖擦出的火星“噼啪”溅在论剑台边缘。
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中,他掏出一块帕子点燃。
烈焰骤然腾空。
“燧人钻木,神农尝草,轩辕铸鼎——哪个不是逆天改命?”
“千万年前凡人畏火如虎,如今却能以火为刃——敢问长老,这火种算天赐,还是人夺?!”
火光照亮他昳丽眉眼,惊得沈千劫倒退半步,“您口中蝼蚁般的凡人,从兽皮裹身走到烟火万家,靠的可不是跪着等老天赏口饭吃!”
云海突然翻涌如沸,沧溟峰方向传来沉闷雷鸣。
天权银发在剑气中狂舞,重剑嗡鸣着浮空:“强词夺理!你所谓改命,不过是天道棋盘上的定数!”
“定数?”林霜突然笑出声,掸去手中烧尽的灰烬,“天生我材,当焚作燎原火,敢熔这九重天!”
林霜字字如刀:“你说江河不因鱼虾逆流?可若鱼虾化龙,便能翻江倒海!你说惊雷不为蝼蚁停歇?待蝼蚁铸成避雷金塔,雷霆也不过掌中玩物!”
天权瞳孔深处金纹流转,重剑化作霜色长虹直指林霜眉心:“你可知何为天道无情?”
“我只知人定胜天!”
林霜不退反进,任由剑气割裂额前碎发,“精卫衔微木,刑天舞干戚——蝼蚁尚敢向苍天挥刃。长老可知,终有一日,你们眼中蝼蚁会踏上星河,把仙山七十二峰碾作登天梯!”
云海骤静,霞光凝滞。
林霜话音落下的刹那,七十二峰悬铃齐喑,仿佛天地屏住了呼吸。
天权银发垂落的阴影,遮住眼底翻涌的金纹。
他正要开口呵斥林霜离经叛道,远山忽有钟声破空——
“咚——”
第一声钟鸣如古木生雷。
“道钟……”蓝衣少女歪倒了身躯,指尖发颤,“是镇在问道崖的天地钟!”
沈千劫踉跄扶住石柱,眉间朱砂痣沁出血珠:“怎么可能……这钟百年未响……”
“咚——”
第二声荡开时,沧溟峰顶霜雪崩落,千万年不化的玄冰竟裂出蛛网纹路。
天权霍然起身,重剑“锵啷”砸在青玉阶上,震碎三丈地砖。
钟鸣,震荡着天权的道心。
而之前,林霜正在以凡人道驳斥天权的无情道,这天地钟因谁而响,不言而喻。
林霜挑眉望向声源,见九重云霭深处浮现金芒,青铜巨钟虚影笼罩四野,钟面刻满星斗山河,每道纹路都淌着鎏光。
“咚!”第三声钟响,论剑台边缘跪倒一片弟子。
“师尊……”沈千劫惨白着脸望向天权,“弟子三百年前听您论道,钟声不过三响……”
“闭嘴!”天权广袖翻卷,霜色剑气却割不破愈发明亮的钟影。
他脖颈青筋暴起,死死盯着林霜。
“咚——!”
第四声裂云,七十二峰悬铃应声炸碎。
“五响……六响……”